「傅长安,醒醒啊!傅长安你醒醒!」她拍打他的面颊好几下,力道越下越重,发现不太妙,赶紧掰开他的嘴确认口中并无异物,跟着俯下头往他嘴里吹气,连吹了四、五口气後又去按压他的左胸,揉他的肚腹,如此不断重复。
「傅长安,你来这儿干什麽?专程跑来死给我看的吗?傅长安,你他娘的给我醒来!」
当真又急又气,既惊且惧,全身湿透连眼里都要湿了,她两掌交叠重重往男人腹部一压。
「呕——咳!咳咳咳——」傅靖战猛地呕出两大口海水,侧首狂咳不已,咳得满脸通红,但到底是张开双目了。
等他勉强稳下,撑身坐起,发现甲板上有好几双眼睛全瞪着他直瞧,彷佛他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稀奇玩意儿。
他不在乎被看。
他只在乎那人愿不愿意看他。
目光与同样坐在甲板上的谢馥宇对上,他不再挪开,瞬也不瞬直勾勾望着。
此际剿寇之战已大事底定,海面上的围捕亦纷纷收网,这般功劳江湖人是不会跟官兵们争夺的,接下来便也没有漕帮众人什麽事,如若有事,也是交给裴元擘这个老大顶着即可,众人可以打道回府吃香喝辣睡个饱觉。
但谢馥宇却忽地立起,语调持平道:「周大人那些操作轻翼小船追捕海寇的手下,好几个掉海里了,我再下去探探,或许有谁需要帮忙也不一定。」
道完,她谁也没再多瞧一眼,直接翻过船舷纵身往海里跳。
傅靖战脸色微变,目光停驻在她消失的地方,忽而一张古铜色的面庞晃进他的视野中,正大光明冲着他笑出两排白牙。
「阁下好了不得啊,我可从未见过谢小宇慌成这般,她把你带上船时紧张到乱吼乱叫,那模样着实精彩,我瞧她都快哭了。」
裴元擘两腿开开蹲着,一手摩挲着轻布胡渣的下颚,津津有味地打量眼前这位据闻是从帝京远道而来的公子爷。
至於「据闻」,自然是从河道提督周大人那儿听来的,周大人对此人甚是恭敬,又让此人随军观战,而今发现此人竟和谢馥宇是旧识……嘿嘿,他原先对这公子爷没啥感觉,如今是兴趣满满啊!
一名漕帮小兄弟接话道:「老大您说错了,宇姊不是快哭,人家是真哭了,咱明明看到宇姊眼眶发红、眼里有水气。」
另一名兄弟声音微颤。「咱也看到了,好好惊吓呀!宇姊上回眼眶发红掉金豆儿时,咱记得是出大事了。」
「就是大顺、麻六和戈子竟不知死活地不问自取,把宇姊珍藏的最後一瓮『透瓶香』喝了个底朝天,然後宇姊知道後气到哭,最後三人在外头逃了五天五夜还是被宇姊逮住,险些遭活埋。」有人跳出来解答。
裴元擘听着亦感慨得频频颔首,「那是那是,我也记起了,当时可真闹腾啊,闹得漕帮的寻常业务还因此搁置了整整五日,损失可不小。」
他又笑嘻嘻看向帝京公子爷,语气真挚道:「能一来就把咱们家谢小宇弄到落泪,那可真干了大事了,所以阁下究竟是谁?与咱们家宇儿又是怎样的关系?」
他不喜欢这位漕帮少主。傅靖战内心斩钉截铁如是暗忖。
这一趟领着皇命的东海行,他在来到之前自然是尽可能地网罗消息,将许多相关的人事物捋清,所以,他当然知晓蹲在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漕帮少主裴元擘,年二十有五,与他同龄……与香香亦是。
他对裴元擘并无恶意亦无偏见,不喜欢此人仅因为对方话中动不动就提「咱们家谢小宇」、「咱们家宇儿」,那「咱们家」三字当真刺耳至极。
他亦不喜欢此人外表彷佛大大咧咧粗鲁不文,实则心术幽微精明难测,就像此时又听着姓裴的语带机锋道——
「不过话说回来,阁下与咱们家宇儿看着是旧相识没错,但既然是旧相识,怎会不知谢小宇她水性冠东海噢,不,不是『冠东海』而已,是『冠天朝』才对,她是能能活在水中之人,阁下竟是不知吗?见她迟迟未浮出海面,你便焦急难当、不管不顾地跳下海想救她是吧?如此你急着救她、她又哭着救你的,唔……这可就奇了妙了……」
被讨厌了却还完全无知的裴姓少主蹲在那儿摩挛再摩拳下巴,最後真有点拿不准,乾脆两手一摊,大叹问出,「说熟呢又没很熟,说不熟又像挺熟的!欵叹,所以说到底,阁下到底是咱们家谢小宇的谁啊?你给哥哥我说清楚?」
第五章 是为你而来
他,傅靖战,是她谢馥宇的什麽人?
关於裴元擘那似绵里藏针的提问,傅靖战原就打算置之不理,也刚巧河道提督周大人闻讯赶了来,对方的座船甫靠近便听到他哭天喊地般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