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糟老头刚刚撞翻老子的吃食了,连句道歉都不给就想了事?能够吗?」恶霸老大挥着钵大的拳头乱咆。
「咱没有!真没有啊!小老儿一直坐在这儿,没撞到谁啊!」眼盲老伯双手抱拳对着前方直拱。「这中间定然有什麽误会,各位壮士且再查查,撞了您的定然不是小老儿,各位……各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此际,馄饨摊上的客人们全跑光,世道虽不如何,庆幸有良心的人算是多数,跑走之前还不忘在桌面上丢下几枚铜钱。
接着就见恶霸老二搓着布满胡渣的下巴,嘿嘿笑道:「老头儿是个大瞎子还能瞧出咱们兄弟四人是『壮士』呢,当真了得啊,既然都被你喊了 一声『壮士』,那事情好办,老头儿你就好好坐着,让你家乖孙女挪一挪小俏臀,过来陪咱们兄弟坐会儿也就……哇啊!呀啊啊——」腕骨快被扳断,他娘的暴疼啊!
「嘿,要一块儿坐会儿吗?好啊来啊,小爷我奉陪。」谢馥宇真真看不下去也听不了,忍无可忍那便无须再忍,闷在她内心的一把火噗噗噗烧得好旺。
就在恶霸老二边说着边对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儿家出手之际,谢馥宇五指成爪直扣对方的腕间命脉,一扳一扭间能让一个高壮大汉疼到双膝跪地,只差没屁滚加尿流。
「四位想闹个清楚明白,到底这位眼盲的老人家有无撞翻你们的吃食,那很简单啊,在下跟海沧城的地方官府还算小熟,今夜在城中衙府恰有一场宴席,整座衙府从上到下,从小到大的官员和衙役们都在那儿,咱们一行人不如一同前去,当着众位大小官员面前把事情査个水落石出,如何?」
她的这一番话成功引起一旁围观百姓们的附和和支持——
「谢小爷……呃,咱是说谢姑娘您说得对,在场大夥儿全往衙门那儿去,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审个清楚。」
「走!走!不去的就是心里有鬼!」
「那是那是!不去便是心虚,就是心虚了才不敢去!」
四名壮汉再何等猖狂恶霸,亦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当中一人竟突然涎着糙脸对首谢馥宇拱手拜了拜,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般讨好笑道:「原来姑娘在这海沧城是顶顶吃得开的人物,咱们兄弟几个初到贵宝地,也不愿意一来就闹事闹进衙门里,等明儿个城门一开,咱们四人立时出城,断不敢再出现在姑娘面前,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家二哥。」
恶霸们顿时间变成小宪种,登时周遭响起不少嘘声。
以谢馥宇的脾性,对方知晓厉害懂得收敛,她便不会紧咬着不放。
见对方服软了,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至少场面没闹到不可收拾,那要她收手也非难事。
她撤手放开恶霸老二,对方一脸痛苦地爬起身,瞪向她的眼神仍恶狠狠。
那出面求饶的人赶紧将自家二哥拉至身後,赔笑道:「多谢姑娘大恩,咱们这就走,马上走。」临走之前还不忘搁下银钱,竟足足有半串之多。
等到四人灰溜溜夹起尾巴逃掉,几名识得谢馥宇的百姓纷纷对她比出大拇指,有人还特意过来攀谈,而同样是老贺能饱摊的老熟客们,几乎每个人都点了 一大碗白乾相请。
痛快啊!
她谢小爷今晚的酒钱真真省了个彻底!
夜更深了,连午後才出摊的老贺馄饨摊子都已熄了炉火收摊,白日热闹的集市大街完全静下。
距离城中的宵禁时间已不到两刻钟,街上徒见几人脚步匆匆,全是赶着在宵禁前返家的百姓。
可就有那麽一道慢腾腾的修长身影,颠着步伐前进三步又倒退两步,高高束起的一把流泉乌发随着每一步晃啊晃的,如小狗儿在讨好撒娇时不住摆动的漂亮尾巴,也像一把被殷勤使动的拂尘,然,拂去的不是菩提树上的尘亦非明镜台上的灰,却扎扎实实拂过心间,撩动意绪。
「一摸你的头发边,你的头发滑又软,二摸你的脑前边,你的脑门亮又软,三摸你的眉毛边,你的眉毛黑又软,四摸你的眼角边,你的眼角翘又软呀呃……」流泉乌发的主人颠着身子,晃着脑袋瓜,唱着十八摸,边唱边打着酒嗝——
「……五摸你的小鼻尖,你的鼻尖凉又软,六摸你的嘴唇边,你的嘴唇红又软呵呵…嘿嘿嘿……」发出的笑音莫名有些……不正经,极可能受漕帮那群荤素不忌的汉子给带偏了。
不管,继续唱!
咦?不过她这是唱到第几摸了?
谢馥宇熟门熟路拐进一条返家的暗巷捷径,还哼着乱七八糟的曲调儿,人就被堵了。
小巷前头与後方的出口各出现两道高大身影,她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等到歪着脑袋瓜、眯起眼打量再打量,忽地哼笑出声,内心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