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功夫才将那伤口缝合。”
顾昀不再挪动,却问她:“与我同来的那公子何在?”
馥之看看他,答道:“他早已醒来,现下正与光禄勋在隔壁厢房。”
听到光禄勋已经来了,顾昀的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他看向馥之,张张嘴,却觉得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
馥之了然,转头从旁边的水罐里盛出一碗水,用汤匙舀出一勺,送到顾昀嘴边。
顾昀看着汤匙,那犹豫片刻,稍稍张开嘴。
水缓缓入口,从舌尖淌向喉咙,一阵甘甜舒畅。
顾昀一动不动。自记事起,他便从不曾让人这般喂过,面上有些不自在。他看着那汤匙在水碗和自己之间来回,目光微微停在那白皙的手指间,没有抬眼。
门外忽而响起些脚步声,未几,一人撩起半垂的竹帘踱步走了进来,正是皇帝。
馥之忙将水碗放下,伏身下拜。
见顾昀要起身,皇帝笑笑:“甫辰莫动。”说完,目光落在馥之身上,温声道:“女君亦请起。”
馥之答礼,从地上起来。
皇帝神色轻松,他仍穿着昨日的衣服,左臂上缠着布条,却精神饱满,全不见中毒时的样子。“不想女君亦通晓岐黄?”他看看馥之,道。
馥之知晓今早来此处见到皇帝,自己的那些事便再隐藏不得了,垂眸答道:“馥之略晓一二。”
皇帝颔首,没有说话。又看向顾昀,走到他的席边坐下。
馥之见他二人有话要说,也不再逗留,告一声礼,便退了出去。
柔软的衣裾消失在轻动的竹帘后,似搅起一缕轻盈的日光。
顾昀将瞥去的视线收回,却发觉皇帝正看着他。
“陛下身体可安好?”顾昀将目光落在他的臂上。
“无事。”皇帝道,眉间却露出一丝疲惫。他懒洋洋地靠在案上,瞥顾昀一眼:“倒是你,那医者说差点便伤到了内脏。”
顾昀笑笑:“臣无碍。”
皇帝看着他,冷哼:“我早说你一身蛮性,此番竟去与牛角力,幸而识得这市井中有良医。”说着,他忽而一笑:“不过,此间有一药童亦是有趣,昨夜见落暴雨,便将我那马车收入了院中,又待今晨雨停才去姚博士府上报信,害外面一干人等乱了整夜。”
顾昀一怔,片刻,道:“姚博士与昀叔父有旧,昀亦是偶然自姚博士处得知此间有良医。”
皇帝淡笑,却没有接下去再说,片刻,转而道:“审琨做得不错,闻讯后即刻关闭城门,并报知太后丞相,行事倒果决。”
顾昀抬眼看看他,想起昨天的事,不禁凝眉沉吟:“那些贼人可有下落?”
皇帝淡淡道:“尚不见踪迹,廷尉只搜了那店铺。”他伸手,将席上的一块磨得锃亮的山形木镇拨了拨,目光渐渐寒冷,缓声道:“甫辰,你信不信,有人怕了呢。”
门外,日头已经升上了天空。馥之走到廊下,望着头顶,暗暗地舒口气。
“阿姊。”门外的阿四看到馥之,忙走过来。
馥之笑了笑,从他手中拿过羃离。阿四以前随他父亲学过些木工,此次卢嵩开医坊,馥之便让他来帮忙。早晨的时候,阿四突然跑回府来,说昨夜顾昀倒在了东市的医坊里。馥之吃了一惊,立刻出门。
走出路上,却感觉与往常很不一样,处处都可看到军吏,馥之的车被拦下询问了好几次。待她终于感到医坊,走进厢房里,竟看到刚刚转醒的皇帝。吃惊归吃惊,皇帝中毒,顾昀负伤,再与外面的警备联系起来。其中缘由馥之却不敢猜度,只立刻依皇帝吩咐遣人去报知光禄勋。
馥之将羃离戴好,看看院中神色戒备的卫士,又看向不远处,那个以出身庶族而闻名的光禄勋卿审琨正与站在屋檐下与卢嵩谈话,表情严肃。卢嵩显然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朝廷士吏惊到了,神色小心翼翼。
馥之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此久留无益,便朝他们走过去,向审琨款款一礼,说要告辞归家。审琨看着馥之,他知晓这女子身份,眼下皇帝已经无恙,倒也无须再留。沉吟片刻,很快答应了。
“馥之。”馥之刚到门口,卢嵩赶上前来。
他面色犹豫,低声问:“那公子究竟何人?”
馥之望望后院,片刻,却转向卢嵩,眨眨眼:“我且问师兄,若将来得入太医署,师兄可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