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明宝斐然 三三娘 4410 字 7个月前

星期天,寒流彻底过境,天气回暖,又回到了适合穿短袖的温度。

向斐然一路跟着导航,开到了这处快要出市界的村落。这个行政区偏僻,他鲜少来。一路芭蕉与无花果田连绵,基塘边粉色异木棉盛开得十分鲜艳。路过了两个度假村和一个高尔夫俱乐部后,终于由一条分叉路口进入到了水泥铺就的村路。

村道一边是稻田与果田,另一边是连绵的村屋。

宁市的村屋与城中村模样相仿,淡黄色或砖红色的长方形小砖铺成外立面,栅栏式的银白色防盗窗,不设外阳台,因为通常有一个自属的院子,但这也不妨碍家家户户在窗台上见缝插针地放上几盆万年青、三角梅,再插上一柄从寺庙里请来的金色转运风车。已是年末了,这些风车经风吹日晒,退了色,要等新年换新的。

在这样朴素杂乱的景观下,突然遥遥看到一片白色建筑,向斐然搭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紧。

近了。心绪乱,音乐都听不了,吵得他烦躁。

向斐然关掉电台,降下车窗,让稻田里温热的风顾吹进来。

毫无疑问,这处建筑原先的选址和设计出自专业团队,拐了个角后,那些红绿的村屋和电线便彻底在景观里消失了,整片视野豁然开朗,浓绿的梯田与高耸的椰树组成了极具度假风的景色。

商明宝的语音发了过来,向斐然将听筒抵到耳边,听到她的声线:“斐然哥哥,你找到了吗?”

有点甜。

向斐然停了车,下去抽了根烟。

十分钟后,benz的车轮毂在白色砂石的步汀上发出持续的摩擦声,一直在外玄关下踱步的商明宝立刻迎了出来。向斐然本来就有点心不在焉,看到她后猝不及防踩死刹车,心率几成破折线——

“你不要命了?”

商明宝完全没在怕的,眼里只有他,绕到了驾驶室的窗外,弯下腰:“你没有迷路就好。”

下了车,商明宝的声音还在继续:“已经一点了,下午是从十二点开始计算的。”

向斐然:“……”

她像极了他见缝插针去上东区见她时的模样,连迟了十几分钟都要计较——虽然那时迟到的是她。

偌大的别墅和院子空空荡荡的,不见佣人,不见园丁,连苏菲和essie都没露面。

“他们出去休年假了。”商明宝一本正经地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

商明宝磕绊了一下,多余解释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

向斐然瞥她一眼:“没误会。”

可以,客人来了坐也不给坐。

向斐然当活动筋骨了,颔首道:“你安排。”

商明宝从泳池边的冰箱里抱出两瓶水,“这是泳池。”

向斐然:“嗯,认识,以前见过。”

商明宝:“……”

她先是窘得脸红了一下,继而忍笑起来。唇角怎么也抿不住了,干脆趴到水吧上笑出了声。

向斐然睨她,淡定地拧开水喝了一口。

商明宝笑得颈上冒汗:“这好像是你讲过最好笑的笑话。”

向斐然微勾了勾唇:“继续吧,导游。”

不可思议,冷得冻死人的天气后,居然还有如此猛烈的回温。

太阳晒得人根本站不住,商明宝领着他,一直在房子与树的影子下走。

“我今年年初才搬过来,本来哥哥姐姐都让我去云归那边住,好跟小哥哥互相照应,但是我嫌那里太工整了,就是富人山庄该有的模样。”她沉静而娓娓地说着,“我喜欢田野里的这份寂静,尤其是午后,虫鸣,风从植物间走过的声音,都让我想起在爷爷那里、在野外的感觉。”

向斐然听出来了,这处房子总让她想起他。

若住海边,他带给她的感觉也许就被日复一日的海浪冲走了。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关于夏夜的片段,伏在妈妈肩上被她拍哄入睡的呢喃,萤火虫的光点,蟋蟀的鸣叫,植物郁葱的复杂气息,灯下的飞蛾,那些片段是归处,纵使在茶水间,想起后也会觉得吾心有乡。

他就是她的夏天,取代了她过往人生片段里所有高高在上的风景。

商明宝抬起头来,看着向斐然逆着光、骨相清绝的侧脸:“斐然哥哥,如果可以,我能变成一粒种子,被种在泥土里,像一株植物一样经历、感受。”

如果能,她将用变成植物的方式,去记住你、回忆像植物一般的你,被你的时光与感觉所浸润的我,总会再次发芽盛放。那粒在古罗马遗迹中的黄木犀草,虽然休眠了两千多年,但它并非忘了,只是睡了,只要沐浴到天光,它就会回忆起自己的使命,破土开起花来。

商明宝心里想得好好的,却难以组织出这些语言。她不确定向斐然有没有听懂。

不知是谁手中的水瓶被捏出了细微的碎响。

商明宝赶快地笑了笑,转过话题:“我带你看看我种的植物吧,essie种了一面很大的热植墙,有一颗很漂亮的锦化龟背竹。”

向斐然接过了她的话:“你种花的手艺,有长进吗?”

“没有哦。”商明宝被他问得心虚,绵绵而闷闷不乐地回道。

向斐然笑了笑:“正常,我组里的五个植物学博士都跟你一样是植物杀手。”

商明宝比出一根指

()头,煞有介事:“但是我种活了一盆芦荟。”

丢到土里就能活的植物,生命力比野草还旺——算了,她也不是没养死过野草。

太丢脸了,商明宝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回房子里吧,热植墙和工作室都在里面,你想先看哪个?”

向斐然:“我想先坐一坐。”

“……”

她简直浑身冒汗了:“对不起!一直拉着你东走西走,都忘了请你坐一坐……”

怎么办,她刚刚说那些动情的心里话时,向斐然心里想的会不会是好晒好热?

这房子哪面外墙都有景,都陈设了茶几和藤椅沙发,花器里永远有花插着。

房子能体现一个人的气韵,商明宝的住处并不富丽堂皇,竹影描上白墙,锦鲤散尾池水,很不像那个爱穿美高风学院制服的她。

远远地见到一座玻璃房,长方形的,面积可观,在阳光下折射着坚硬的光。

“花房?”向斐然眯了眯眼。那个造型只能是花房。

“不是。”商明宝否认得急,差点咬到舌头,“原来是花房,上一个酒店老板留下的,我还没整理呢,里面都是杂物。”

没实现的事,不该拿到他面前邀功。

向斐然没有往心里去,听她否认便也收回了目光。回了两条微信后,问:“你那条狗怎么样了?”

“奥丁吗?在香港养着,在这里他老跟村子里一条金毛打架……打又打不过。”

向斐然漫不经心的神情里匀出了一丝笑。

“爷爷……”商明宝舌尖舔舔唇,鼓足勇气关心,“身体还好吧?”

“还不错,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向斐然掀眼,“之前谈结婚的时候,你应该把这个条件告诉我的,可能我们就提早算了。”

商明宝心里蓦地难受起来:“只是……只是代表了少了一层阻碍,不是说作为条件,或者我和我家人盼着这样。”

“我知道,这是很现实的事,”向斐然唇边的弧度有一抹讥诮:“我只是很难理解建立在这层条件上的圆满可能。”

商明宝点点头:“嗯。爷爷会好好的,我们的事与他无关。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了,我也每天祈祷他长命百岁。”

向斐然没有说话,垂着眼睫,拧开水瓶喝水。

商明宝觉得自己被太阳晒昏了,晒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他没有否认那句“就算”,他没有否认他们会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

“斐然哥哥,我、我想亲你。”

向斐然呛出一口,咳嗽起来。

商明宝懊恼死了,为什么向斐然当初要她初吻的时候亲就亲了,她还得打个招呼?

可她没有周旋于男人的本事和技巧,对别的男人她向来是公主病大过天,唯一对付过的男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