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你难道把我当畜生?”向微山的手抵着嗡嗡作响的引擎盖,“斐然是我的儿子,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你好好想一想怎么办吧,要是……”向丘成说不下去,喉咙被哽咽堵住,热泪溢了下来。
没有人敢往这个“要是”里深想一步——
要是向斐然真的出了事,会将向联乔一并带走的。
走之前,向丘成将大使馆的联系方式交给了向微山。
那一晚,紧随在商家湾流公务机其后的,是另一台同样飞往博卡拉的公务机。
“我已经找站方将热度降了。”essie自从上机后便不停地打电话——她自己的人脉,商明宝交给她的人脉,能用的一切都用上。
向斐然的名字不再出现在词条上,但如果手动搜索,有关他已经遇难的消息依然片刻不停。无数人拥至联合国、腕表品牌及乐队节目的官微下,向他们询问此事是否为真。
“尼泊尔警方和大使馆的搜救队伍都已经进入林区,这是他们上一次发送出的经纬坐标轴,我已经同步给救援队。”
苏菲将那一串冷冰冰的字母数字共享给了商明宝,顿了一顿:“小姐,吉人自有天象,你们眼看着就要好了……”
商明宝贴在双手掌心间的脸低垂地埋着,眼泪一颗一颗地砸进地毯里。
湿漉漉的掌心里,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是苏菲每日不离身的十字架。商明宝的指腹用力地摸索着那上面的花纹和耶稣像。
“一定来得及。”
商明宝吸了吸鼻子,唇角扬起带泪的笑来,“如果不参加节目,他就不会上热搜,我们就不会这么快重逢,我就不会这么快知道他遇到危险——你们看,一切都冥冥注
定,都是扣好的——既然扣上了,那就是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救他。爱人的人。
搜救工作持续了一整夜。
夜间大雨的救援工作效率极低,雨水破坏了太多气息,向斐然的衣物——那件商明宝寒潮时从他宿舍里穿出来的冲锋衣,是她身边唯一还携带他气息的东西——不停地、反复地被搜救犬嗅闻、确认。
这一夜,他们挖掘出了一具尸体,另外救出了一个弥留之际的红袍僧人。
尸体难以确认身份,但能辨认出是本地人,被运送出去交给尼泊尔官方。
至翌日七点,天光大亮,雨雾暂时散开。
商明宝的鞋子灌满了水溅满了泥,一步步沉重似铅。
“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她苍白的脸上一切多余的表情都不见,只剩嘴唇一张一合。
一股无底的焦灼从她心口慢慢地蔓延开来。
时间。时间。
时间在流逝。
搜救工作沿着河流继续深入。
下午三点,雨丝又飘了起来,一连串的犬吠唤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那里!”
搜救犬不停地刨着泥沙与土砾,焦急地发出哼声,证明这底下有人。
它是不是嗅到了向斐然的气息?
商明宝连跑带爬地过去,跌跪着匍匐到那处塌方处。
绿色帐篷布露出一角,但被岩石土块压着,一株巨大的菩提树倒压在上,让人触目惊心。
“斐然哥哥,斐然哥哥……”商明宝牙齿打颤,喊出来的音调沙哑了却不自知。
在一声急过一声的犬吠中,她听到一声敲击岩板的声音,很微弱。
那一霎那,商明宝的眼睛成为这里最明亮的东西。
“斐然哥哥!”她语无伦次,“是你吗?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你坚持住,坚持住……”
一连串的人声,脚步混着吆喝。
商明宝从昨夜开始就不停刨土、搬石的一双手,手套的十个指头已经破损的一双手,抬不起来的一双手,又开始往外挖着、搬着。
“坚持住,坚持住,你说了要我等你回来,现在我来找你了——”
“走吧,我不爱你……”
从泥与岩的缝隙里,渗透出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
商明宝的心跳猝然停住,眼睛瞪圆,挖着土块的双手簌簌发着抖。
“我不爱你,你听好了……”气若游丝的声,但清晰。
他在说什么?
那双空洞的双眼浸在了惊怒中,商明宝抹了一把脸后,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气戾气混合着胆寒恐惧爆发出口——
“我生气了,向斐然,你说什么狗屁?!你以为你自己要死了所以跟我说这些是吗!”
里面没了回应。
商明宝嘴唇哆嗦,眼泪在脸上滚烫:“你以为你很高尚无私?我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有本事,有本事出来了当面跟我说!你是断胳膊了还是断腿了!就算你两条腿都断了!高位截瘫下半辈子我也要你
!你敢放弃……你敢放弃我年年清明都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