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惊蛰茫然:“这事,你不是说,与你没有干系?”

廖江成为二等时间这么短,根本不可能有接替的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

廖江:“的确是与我无关。可是,那名单上,却是有刘富!”

刘富是另一位掌司的徒弟,虽在外人看来,他的脾气暴躁,满脸横肉,脾气更是不好,可刘富对上谄媚,那好听的话成打批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撒。

许多人正正吃这套。

“掌印属意刘富?”惊蛰挑眉,“你不喜欢他?”

廖江唉声叹气,在惊蛰对面坐下:“何止是不喜欢,刘富简直恨透了我。”话罢,他看了眼惊蛰,“哦,也包括你。”

惊蛰蹙眉:“我与他并不熟悉。”

廖江:“你和鑫盛也不熟悉,他为何就那么记恨你呢?”

这话一出,惊蛰在自己和廖江两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迟疑地说道:“上虞苑?”

他和廖江,共同处也没有多少。

廖江:“没错,他原本是想去上虞苑,结果,掌印没叫他去。”

名单是报了上去,却被打了回来。

掌印虽喜欢听他的好听话,可上虞苑之行,却是要在皇帝跟前伺候,掌印多少知道刘富的性格,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我亲口听到刘富说,掌印因着这事,多少对他有所愧疚,说不得这一回,就真的要选了他。”

惊蛰纳闷,廖江被刘富记恨,不愿意他成为掌司,这还算正常,可他为何来找惊蛰求救?

他也想让惊蛰参与争夺?

然要不是姜金明提起这事,惊蛰并不知道新的掌司要在直殿监内挑选,世恩也不知情,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出来。

那也意味着,这是只有部分人才知道的隐秘。

廖江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认定惊蛰有可能要参与?

“你意不意动,我不知道。”廖江道,“但我在江掌司那,看到一份名单。”

惊蛰,刘富,宝方,王建。

这是上面的名字。

惊蛰扬眉:“没有陈密?”

廖江摇头:“陈密也有兴趣,不过,江掌司不喜欢他。”

临到要走,江掌司自然也有挑选的权力,虽不能点谁上来,但是点谁不上,那还是有可能的。

人难免俗,像是陈密这种有点孤僻的性格,做掌司的都不大喜欢。

刘富嘛,在他们看来虽有点小毛病,可这嘴巴甜会来事,总归看了顺眼。

廖江一想到这,就气得肝疼。

刘富这人就只对上谄媚,完全是两幅做派,真是叫人可恨。偏生还小肚鸡肠得很,自打廖江去了上虞苑后,就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要是刘富上了位,他肯定会将廖江打发得远远的。

……不,这还是算好的。

要是刘富这人再残忍点,被揉搓扁搓,想挣扎都没什么办法!

无怪乎,廖江会急急上门。

惊蛰:“以江掌司对你的看重,本不该如此才是……”

廖江苦笑:“耐不住送的钱多。”

好吧,财帛动人心。

金子永远是最好的敲门砖。

此时此刻,被廖江屡次提起的江掌司,正在掌印的屋中。

掌印太监这屋舍,并不比其他地方奢靡多少,只是布置得很是雅致,瞧着叫人顺眼。

掌印太监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交上来的名单?”

他略扫了一眼,看过那几个名字。

“可有最喜欢的?”

江掌司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看起来有点微胖,“这几个人,都是顶好的,各处挑选的人,怎能不好。”

他眼珠子一转,又笑笑说。

“不过,这掌司的位置,到底不是那么容易能坐得住。还是得让年纪大些,稳重些的人来坐。”

“那你是想选刘富?”

“不敢不敢。”江掌司乐呵呵笑着,“只是觉得,能力是很重要,可这威望年纪,也值得考量。也好叫人知道,咱们这,可不是那会苛刻老人的地儿。”

咔哒——

掌印放下茶盏,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漫不经心地将其撕开。

“你这话说得没错,这名单,也选得不错。不过,这人选,我已经有了主意。”掌印淡淡说道,“当然,会是最合适,最妥帖的。”

掌印说的话很平静,可江掌司却莫名有种,这撕开的不是纸,而是他的皮肉的错觉。

江掌司的涵养功夫够,自然不会露出异样,“不知,掌印|心中的人选,可在这名单上?”

掌印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是在这名单上。”

江掌司心下松了口气。

那刘富,应当是十拿九稳。

他原本也没想着将刘富提在前头,可奈何这送来的厚礼,着实叫人看着眼热。他虽有人脉,可要活动出去,花费的钱财也不在少数,怎不叫他心疼?

刘富送来的钱财,恰好可以填补他的空缺。

江掌司要做的,不过是为刘富多提点几句,确保他能成为掌司。

这说难也不难。

看在那钱的份上,江掌司到底是舍了廖江。

在他看来,他一路提拔廖江到现在,自然已经非常宽厚。

他离开后,掌印将那张纸撕了又撕,随手丢到了炭盆里,盯着那被火苗吞没的杂物,随意地挪开了眼。

你有人脉,我也有人脉,他更是有。

这宫里难道还缺少人脉这样的东西吗?

他屈指敲了敲桌,轻呵了声。

送走廖江后,惊蛰有点疲倦地揉着额头,啪叽一声躺倒在床上。刚才和廖江那番拉扯,已经叫惊蛰有点头疼。

惊蛰能理解廖江的慌张,不过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他从廖江口中,问了不少与刘富有关的事。

这刘富,多半是使了钱,这

才让江掌司意动,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惊蛰挣扎着翻了个身,拱到了被子底下,又躺着不动。

他最近睡得很沉。

可起来后,并没有觉得睡了很久,反倒像是在梦里负重跑路,累得很。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晚上都乱七八糟地做着梦,要么是蜘蛛毒蛇,要不就是食人花,再要么就是铺天盖地的虫子,这几乎将他折腾得神经虚弱。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胳膊,难道他的浑身酸软,都是在梦里跑出来的吗?

哪有人天天做梦,都在逃跑的?

每次醒来,惊蛰都觉得自己湿乎乎的。

并不是说他真的浑身大汗……那是一种古怪的感觉。

仿佛那潮|湿的气息,已经渗入他的皮肤,与他的骨血一起,在身体内怪异地蠕动,闷得他异常难受。

他会觉得累,也会觉得古怪地放松。

就好像,这接连不断的怪梦,也连带着将惊蛰那些暴躁,狂热的冲动也一并带走。

他已经有些天没再辗转反侧,燥热得睡不着了。

从这点上来说,仿佛还是个好事?

惊蛰犹豫了下,在被褥的遮掩下,扒开外面的衣裳,往里头看了几眼。

他总觉得自己最近胸口怪怪的。

其实惊蛰沐浴的时候,也曾打量过,他的身上时而有着细碎的红痕,散布在四处,可不痛,也不痒。

有时,还是在些极其隐秘的地方。

如大|腿根,或者,是下|腹,更甚之,连脚踝上。

若说惊蛰原本还有什么猜想,在发现连那什么附近也有后,他已经开始痛定思痛,难道是他的衣服与被褥洗得不够干净,被什么咬了?

可恼!

他可是整个直殿司,最爱干净的人!

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惊蛰也只能每天醒来后检查痕迹,再给它们上药。

可是这消失的速度,却比不上出现的速度,哪有这样的!

惊蛰咬牙切齿,爬起来点安神香。

他要把所有的虫子都熏死!

安神香点燃后,整个屋舍都笼罩在那淡淡的香气下,惊蛰这才熄灯躺了下来。

他喟叹一声,总算能够睡个好觉。

夜深人静,残余的烛光接连熄灭,入了夜,像是直殿监这样的地方,本就只有寥寥几处才挂着灯笼。

总会有一双眼睛,日夜不停地盯梢着惊蛰的左右。

踩在雪上,几乎不能被发觉的脚步声,引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发觉来人的身份后,又一如往昔地沉寂下去。

近来,每一夜,都是如此。

冬日里,紧闭的门窗被挑开时,再是如轻微,都会带来外头的寒意。躺在床上,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塞在被褥里的惊蛰,却是一动不动。

今夜他点了安神香,反倒是让自己陷入纯然黑甜的梦乡,几乎觉察不到外头的动静。

更别说,那自黑暗跋涉而来的人,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一贯冰凉的手指间,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暖手炉,被随意地搁置在了床头。

连带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灯芯被特地修剪过,豆大的光只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若隐若现,直叫人看不太清。

过了一会,惊蛰像是觉得有点热,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又动来动去,被一只手抓住。

惊蛰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炭火那么不够用,总是到第二天,都几乎用了个精光。

不过点着库存,却又没什么变化。

仿佛是他错觉一般。

这屋内舒适如春的温度,合该是个解释。哪怕被掀开了被褥,也一点都不冷。

被暖手炉温暖起来的手指,轻巧地落在胸口。

轻易的,原本睡得安然的人,仿佛被这简单的动作打开了什么开关,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那是一种古怪的按捏。

惊蛰原本平静的睡颜,忽而微微蹙眉,好似在忍耐着某种压抑的感觉,那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下,仿佛天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在黑暗的掩盖下,在惊蛰无知无觉里,他不知与那贪婪的怪物有过多少次接触,一点又一点地,将那赤|裸青涩的身体,催生成放|荡|淫|艳的果实。

惊蛰不会知道那饱满到几乎崩裂果皮的浓潮是为何,也无从知道自己呻|吟时的浪|荡。

他仍是个懵懂的初学者,却已然品尝过无数次甜蜜的潮涌。

总有一日,他会知道,轻信……

总该是要付出代价。

尤其面对那样,不知疲倦,不知满足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