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非寂一问,侍卫感觉压力很大,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冥妃娘娘邀请的。”
断羽、狸奴等人去,皆是有因由的,那舟明才与她认识一天,又凭什么在邀请范围内?非寂蓦地想起白日两人斗嘴的画面,面色沉静如水,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侍卫都快被他无意间释放的威压逼跪下了,只能颤声唤他:“帝、帝君……”
非寂回神,淡淡说一句:“退下吧。”
“是。”侍卫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
小破院内,灯火通明。
众人酒过三巡,不再像一开始一样拘束,乐呵呵勾肩搭背,一直闹到过了子时才陆续离开。
院子里总算恢复清净,舍迦抱着酒瓶倚在门口,睡得人事不知。流景上前抓一把兔耳朵,把人弄回房间门后对舟明道:“把院子打扫了。”
“……你还挺不客气,”舟明靠在柱子上,闲散地喝一口酒,“没记错的话,我今日似乎是客人。”
“你算哪门子的客人,赶紧打扫。”流景催促。
舟明啧了一声,不情愿地打个响指,一片狼藉的院子顿时恢复如初。
流景有点羡慕:“还是有灵力好啊。”
舟明清浅地扫了她一眼:“要解开吗?”
“还是算了,再坚持八天就好,”流景拒绝了,“更何况以我如今的情况来说,将灵力锁住是好事。”
“你倒是会自我安慰。”舟明轻嗤。
流景笑了笑:“把小月亮放出来透透气吧。”
舟明扯了一下唇角,从袖中掏出半透明的小姑娘。小姑娘本来昏昏欲睡,看到流景后顿时精神一震,扯着舟明的袖子不断催促。
舟明无奈将她交给流景,小姑娘衣角翻飞,轻飘飘落在流景掌心,然后将头发拆得乱七八糟,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流景。
“让我给你梳辫子?”流景问。
小姑娘乖乖点头。
流景笑着答应,接过舟明用灵力化出的小梳子,小心翼翼给小姑娘梳头。她动作不太熟练,时不时扯得小姑娘东倒西歪,小姑娘却甘之如饴,笑眼弯弯坐在流景掌心。
舟明噙着笑看二人,时不时给小姑娘渡些灵力,等到流景给她梳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时,小姑娘已经累得睡着了。
舟明将睡着的小姑娘接过去,熟练地拆解流景扎的小辫,流景顿时不满:“我好不容易给扎好的。”
“这么丑,配不上我家阿齐。”舟明不客气地拒绝。
流景冷笑:“小月亮就喜欢这种丑的,你扎的再好看她也不稀罕。”
“你刺激不到我,”舟明给小姑娘梳了漂亮的头发,重新将人藏进袖中,“我家阿齐再喜欢你,也是要回我袖中睡觉的。”
流景:“……你还挺得意。”
舟明浅笑一声,抬头望天。
今日月圆夜,魔气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月亮,大得仿佛随时要砸下来,清晰地提醒每个看到它的人,这里并非凡间门。
“小月亮的气息,似乎比以前更弱了。”一片安静中,流景缓缓开口。
舟明眼眸微动,唇角勾起没有笑意的弧度:“若无意外,只剩一年。”
“你打算怎么办?”流景看向他。
舟明沉默片刻,道:“救。”
流景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殉情。”
“我若活着,她尚可救,我若死了,她便真就毫无希望了。”舟明摊手。
流景想了想:“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有我呢,我不会不管她。”
舟明扭头,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沉默许久后,舟明缓缓开口:“我怎么听着,你像在鼓励我去死?”
“我也发现了,好像有歧义,”流景突然乐了,“你明白我意思就好。”
舟明浅浅一笑:“相识多年,不必多言。”
两人又碰了一下酒瓶。
“不利台有防护大阵,你出来时没带令牌,还是等天亮再回吧,”流景伸了伸懒腰,征求他的意见,“我把房间门让给你?”
“不用,我睡院子。”舟明拒绝。
流景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回屋去了。
舟明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天上硕大的月亮,享受难得的安宁。突然,右手的袖子略微动了动,他轻笑一声,用左手隔着衣袖轻轻拍了拍,直到袖中的小人儿再次熟睡,才默默放下手,聆听袖中并不存在的呼吸。
一夜过后,月亮落下,他抚去肩头深重的露水,慢悠悠回了不利台,正准备去偏房补觉时,突然注意到水榭中有一道人影。
舟明失笑,主动走过去:“帝君,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非寂抬眸扫了他一眼:“一身酒气。”
“昨晚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让帝君见笑了。”舟明说着,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酒味顿时被草木清香取代。
“为何一夜不归?”非寂又问。
舟明顿了顿,表情逐渐微妙:“帝君不会是一夜没睡,专程在等我吧?”
“本座没那么无聊。”非寂起身往无妄阁走。
舟明笑意更深:“帝君早些休息,你大病初愈,不好学那些凡人修者,动不动就熬个通宵……”
话没说完,一道灵力便打了过来,舟明赶紧闪避,还是被划破了衣襟。再看无妄阁的方向,房门已经关上,彻底阻隔了他的视线。
“脾气真大。”舟明笑了一声,抚着袖子回屋去了。
他虽然一直在逗非寂,但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非寂刚拔了情毒,修为虽然恢复大半,但周身灵力全扑在修补经脉上,身体反而比之前虚弱些,熬不起冥域露气深重的夜,所以非寂刚回寝房便起了高热。
这点高热于他而言微不足道,他便没有理会直接睡下了。
清晨的阳光落在房中,恰好照在他紧闭的眼眸上,没有温度,光亮却恼人。非寂半梦半醒间门眉头蹙了蹙,却因为犯懒不想去遮,心里正烦躁时,突然有什么挡住了眼睛。
“怎么起热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眉间门一松,彻底睡熟了。
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暗了下来,非寂闭了闭眼睛便要起身,刚一动就感觉心口压着什么,他垂眸看去,只看到一条胳膊横在心口上,胳膊的主人贴在自己身侧,四仰八叉睡得正熟。
非寂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鼻子。
睡梦中的流景轻哼一声,低语:“帝君想憋死我,至少把我嘴也捂上啊。”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便将她的口鼻都捂住,流景好笑地睁开眼,对上非寂的目光后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非寂喉结动了动,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胡闹。”
流景笑了一声坐起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热了才问:“帝君,你今日突然起了高热,可是因为受凉?”
“嗯。”非寂也坐起来。
“为何会受凉?”流景不解。
非寂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后淡淡道:“昨夜在水榭坐了太久。”
“水榭里有寒玉镇池,难怪会着凉,你也不稍微注意些,”流景惋惜,“我如果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你在那里待太久。”
“马后炮又有何意思。”非寂凉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