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归想,这话他却是不会对徐若柏说的。
这些事想一想,居然已经都过去十来年了。日居月诸,胡迭而微?耿耿不寐,如怀隐忧。这辰光里人人都像船一样,在水上漂浮着。苇叶也好,柏木也罢,一时分不出高低贵贱,都是怀着同样莫名的悲哀,过着同样虚伪的、光滑冰凉的生活。
在南渡后,断开的时光被重新接上,虽然名义上没有,但实质上他仿佛又重回了他的家庭,兄弟姊妹、儿女子侄,他又被这一层人间烟火笼罩、被这些乏味而复杂的人心恩怨缠裹了,好像能割断,但他又不能完全舍下,唯是若即若离的,像站在苇舟上,在远看水面上的薄雾,看天边的暮云。
恩怨是他的,但热闹是别人的,就如同他听霜姊说话,魂灵却好像飘起来,飘在客厅里,静静地注视着那两人。徐若霜在热切地说什么嫁妆、婚姻,儿女,又计划着要怎样去逼迫徐若云答应分家,要跟徐若柏学做生意,要设计时装,虽然刚经了变故,人还是那样有活力,他自己却好像浮在梦中,简直不知道为什么。
徐若霜离了婚,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知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年少轻狂,还是真正地这样认为着。她说,成败都只在当时而不在日后,陶永谦既然教给了她她在前两段短暂的婚姻里所没有的东西,譬如爱,譬如生死、、厌倦和幻灭,那么就比听从徐若云的教导、安分地和第二任丈夫度日要好。
这是徐若霜所表述的意思。他听了,颔首表示听明白了,但不置可否,不表赞同也并不提出异议。然后他把那漂浮的、莫名的悲哀对徐若霜讲。
徐若霜托着下巴看他,就只笑:“你这是寂寞的,去找个什么东西,管是情人还是夫人,填补一下,保管立刻就没这么多废话讲。”
这“找个情人填补一下”的说法令徐慎如哑然失笑。他想要非找不可大概也容易,情人,或者不如情人的,随便什么女人之类的,但究竟是没有什么意思,何况玩弄他人的感情,这也不是徐慎如愿做的。
那些哪能填补得了呢,生活的冰冷和沉重……是轻浮之人所为,实在是很没有趣味的。
第15章 神女生涯
这晚徐慎如做了个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想徐若云的事想得多了,他自己竟也做了个春梦。来如春梦几多时呀。
睁开眼的时候,他就算知道彼春梦非此春梦,也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想了。他想,来如春梦几多时呀,去似朝云无觅处。
他梦见萧令望。
萧令望贴近他,不在学校,也不在他家里,不在床上。在空山雨后,在斜照西沉,在娟然如拭的纯净天幕之下。陈旧吊桥高悬谷中,清溪自脚下奔流而过,他躺在桥栏之侧斜着目光向底下看。
月亮爬上来了,水流过去了,萧令望握着他的手,他就知道这真正是个发生在春天里的春梦。是嘉陵的四月,胭脂耀眼桃正红,雪片满溪梅已落。
是江国之春,是去年。是夕青春值三五,花枝向月云含吐。
萧令望图方便,单膝跪在地上,凑过来吻他。他本能觉得害怕,要躲,萧令望就捉住他的手,攥紧了,低声说道:“徐校长不要乱动,小心掉下去。”
于是徐慎如就不敢动了。
青年的掌心是温热的,唇齿也是温热的,就是吻技大概不是那么好。徐慎如虽然也没亲过什么人,但他自诩比萧令望的技术要好一点。或者是因为萧令望实在太不会吻人了?所以连他都能觉出来自己是在被胡乱地啃。
太胡乱了,先啃得他嘴唇出血,然后才用舌头去吻他。萧令望气息绵长,又喘得匀,一场长吻之后徐慎如空自面颊泛红,喘着气仰面跟青年对视。萧令望觉得这样已经不够了,便彻底跪下来,方便自己又一次低下头。
他舔舐徐慎如的锁骨,拆他衬衫的扣子,伸手进衣裳里,轻轻地、细致地摸他的肌肤,令他微微发抖。
徐慎如伸手攥着吊桥的锁链,低声问他:“你……你要这样吗?”
萧令望应声点头,徐慎如第一次感到害怕了。他战栗了,想躲开,可是萧令望分明只是看着他,并不曾禁锢他,他却觉得自己被钉在了原地,只能任之摆布。
萧令望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这眼睛在暮色里看不清,但徐慎如心里能想到。他能想到那双黑眼睛张大了,能想到那眼睛是如何迫切地在注视着自己……
至少在梦里是,在梦外也曾经是,他见过的。
年轻人解开了他的衬衫和腰带,徐慎如就笑他:“在外边别的不知道,这一套倒是学得很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