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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战场 徐十五娘 829 字 2023-12-17

精干,肤色偏黑,五官倒颇为端正,身条也高而且精瘦,大约从前也是很吸引女同学的?徐慎如现今见个什么人就只往男女私情上想,而不往其他的“有为”方面想,亦实在可谓思维钝化和懒惰的表现之一了。

他看只看个长相,并未有过多的兴趣,没想到散会后这人却叫住了他。

徐慎如回头,恭敬地笑了一笑,问他道:“部长先生有什么事?”

对方朝他点点头,伸出手:“祝芝江。”

徐慎如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姿态,也算彼方的一种特色。先礼后兵,言必称先生同志,态度务求亲切平易,要使对方难以拒绝、心生感激。他虽然未必吃这一套,但也并非不知在有些人看来这是殊荣,毕竟还没等他答话,周围就已经有人停步瞩目。

徐慎如回应了几句客套,脑中忽然冒出有人评论他们的一句“罪小的坐牢,罪大的反倒供起来”,差一点笑出声,又忍住了,专心和面前人讲话。祝芝江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这是他昔年到央大之后亲自去平京警察局领回来的第一个学生,他的前任也正是因此人为领袖的学生风潮去职的,世事播迁,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一个重逢。

他暗笑了一声,心想之前有人指责他在每一处职务上都把本应密不透风的思想文化界弄得漏洞百出,这话非捕风捉影就是了。

祝芝江很自得地邀请他务必去参观开国的仪式,他自是答应,不过真正等到典礼要等到两个月后,那时已是春天。不过徐慎如那天刚巧不大舒服,便借故逃了,幸而也无人注意,由得他自己闭门不出。

窗外人声嘈杂,一浪一浪涌至薄暮才静,至晚王采荆来访,喝着茶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呀?”

王采荆是去看了典礼的,躲在人堆里眯着眼往城楼上瞧。他专程跑一趟,自然不是来问徐慎如真病了没有的,徐慎如也知道,抬手揉了揉眼睛,想了一想,答道:“大约是好的罢。”

王采荆点头,好像对回答略为满意,末了又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个什么呀。”

徐慎如笑:“算了吧,谁都不如你王教授精明的。”

这话也没有说错。王采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但却是他们朋友几个里最精明的,他的精明不在什么都会,而在只做他判断妥当的事,奉行“虽然算计不过,但可以干脆不上桌”的自保战术,这实在是很聪明的。

他听了徐慎如这句话,不置可否,就只是笑。

徐慎如问:“你笑什么?”

王采荆笑:“笑我都叫你看透了,怪吓人的。”

徐慎如垂睫不语,只道:“这有何难。”

三个聊闲天的人如今成了两个,他们两个再这么说起话,就没有第三个人给圆场了,王采荆和徐慎如同时想起了这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徐慎如低声哼了几句歌,他听出是很常见的《送别》的调子,便说:“你又做此儿女态。”

但半生故人,亦当真都向天涯地角零落去了。

第33章 宜春酒(2)

还没到端午,上面就要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学习新知。

学习班和改造会数不胜数,人人各怀心事,除此之外又是许多的座谈,要大家畅所欲言,谈一谈对新生活的建议之类。徐慎如当然不能幸免,甚至他身份特殊一点,还有些更多的事情可啰嗦,不过他应付这些自有一套,身段也向来软,显得温顺,竟反倒比那些学界的同事要平静。

这样自然也惹了物议。一些人嫌他不够诚恳,另一些人则以他为不够贞洁,这些话不是没传到他耳朵里去,但徐慎如不以为意。既然选择留下,自然难免有一丝好奇与期待,不过他确乎并不相信这个“新朝”,当然不可能诚恳,只是敷衍来求安稳。至于贞洁——他如今倒真是块暂时很被需要的“贞节牌坊”,只不过证明不是他的贞洁,多半是新朝对各方人士的欢迎姿态罢了。

他没跟着南下,又没重新闭居西南或者跑到国外去,反而留在平京,新军一入城时就露了归顺的姿态,落了个“及时认清形势”,这早已无贞洁可言。萧令闻那边大概已经给他定性成背叛了,叛国还是叛党安哪个“头衔”还不一定,不过他心里并不以萧令闻为二者任何一个的代表就是了。

萧令闻虽然不能代表,那么新军就能么?这是徐慎如无论对人对己都不能自辩的。有人对他说起投降,他也只是笑:图富贵平安也好真的相信也罢,至少是真心实意,自己倒比那些人差得远。

王采荆留下是为了遗址,顾春嘉留下是因为要与多数的中国人留在一起,徐慎如留下是为什么?不过等而下之,为意难平,为想看看平京,看这块他们以前为之挣扎过的地方会被带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