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吧。”关越挽住他胳膊,主动下了这个台阶,片刻前那两句互呛就这么轻飘飘被揭过了,“你最近也累,今天我们都歇歇。”
“……那个,打扰一下。”祝星纬夹在他们俩中间弱弱举手,“江哥,你还会做饭呢?那之前你来我家,还烧穿了两个锅底,我哥一直说你是故意的,原来你真是故意的。”
江尧作势要踢他,他便捂着屁股一溜烟跑了,嘴里还嘟囔着“好偏心”之类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找他哥告状去了;场景中顿时只剩下两人,关越还挽着江尧胳膊,若有所思地发问:“锅底烧穿?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还不知在和谁闹别扭、总带着点气的江总顿时僵硬了,在嘴里过了几遍词,才答:“很早了,刚学做饭那阵。”
毕竟这世界上第一次下厨房就大获成功的厨艺天才屈指可数,即使照着菜谱来,也得经历好一段时间的试错,才能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口味,连无所不能的江总都是如此。
更何况严格论起来他甚至不属于正常人那波,江尧第一次尝试自己做饭就喜提了火灾警报,冒出的烟熏黑了半个厨房,之所以祸祸到祝嘉昱那儿,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家的东西都坏得没法用了,才跑去和好兄弟共患难。
……当然,结果是他和祝家兄弟三个人都没饭吃,只能出去下馆子就对了。
但这些话江尧不会说,他损失了多少锅碗瓢盆才造就今天这一手媲美做饭阿姨的厨艺,他也不会说;江家从小对他的教育是不要去说什么、要让别人看到你做了什么,如果没被看到,那就是做得还不够多,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一直奉行着这个原则,是关越出现之后,才有人告诉他,要讲出来,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双慧眼,没被看到,也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多。
可他还是没完全学会,在教给他这些的关越面前,就显得更笨拙,仅有的表达自我的方式只够他在关越面前不因为喜欢而露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空有副君子外表的草包。
关越早看透他的脾性,闻声没答话,直到两人沿着长长的台阶一路走到底,手上那道有些狰狞骇人的伤口彻底不再流血,只有周围的一圈皮肉微微泛着白,才慢悠悠地道:“做饭是很不好学的。”
“……嗯,有一点。”
“只有一点?”两人坐到车上,关越举起自己受了伤的那只手,将掌心摊开给对方看,哼哼两声,满脸不信的样子,“会比我现在的伤还要严重,我可是很知道的,当年刘阿姨还在的时候,她总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捏住了脖的公鸡,从脖颈向脸上蔓延出一点不知所措的红,车里顿时变得很安静,江尧表情不变地开车上路,间隙里顺着他的话问:“总是怎么?”
“受伤,她那个时候做菜也会经常受点小伤。”他语速飞快,含糊地说完了,又道,“你有没有?”
“嗯,有几次。”
“那就是很经常的意思了。”关越有心要把这个话题赶紧揭过,“也没见你每天去医院包扎啊,净对我小题大做,还要我做体检。”
“关心你还不行了?”
江尧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多大了,还讨厌去医院呢。”
“不喜欢医院。”关越盯着自己的伤口,将那阵隐隐约约的不安压下去,强撑着道,“就是不喜欢医院。”
赶上一个红绿灯,江尧把车停下,无奈地转头看他,终于松了口:“好吧,那就不去,反正我记得你也快要到做常规体检的时候了,这次不去就不去吧。”
两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再交流,各怀心思地陷入沉默,到家时正赶上打包的饭菜送到。
江尧还在书房里翻医药箱,关越原本坐在客厅,循声去开了门,他同外送员道过谢,拎着大包小包地往餐桌方向走;途中不小心又扯到伤口,微弱的痛感和血液一同开始奔流,他愣愣地盯着新鲜撕裂的那道伤,片刻后,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餐桌前,来不及把菜摆好装盘,就一屁股坐在那儿,拿起手机在网络就医平台下了个单:[低血糖反应越来越严重是什么原因?]
接单的医生来得很快,答案也很官方,只说可能是生活习惯不规律,或者饮食不健康导致,但更多的,还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才能看出来,没法仅通过叙述判断。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还没来得及同那边的医生补充细节,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于是下意识把手机熄了屏,倒扣着放在餐桌上;江尧拿着纱布和棉签碘伏在他面前单膝跪地,话还没来得及说便皱眉:“怎么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