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期限。
除去某些先婚后爱的极端个例,或者是最后能修成正果的个别情况,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协议婚姻,从结婚开始就是奔着离婚去的,婚姻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相当于是一个长期的合作项目,但再长期也总得要有结束的时间,结成婚姻所带来的利益以时间来明码标价,这个时间因人而异,一般来说不会超过五年。
然后到期,双方分道扬镳,找个完美借口宣布婚姻破裂,协议联姻的最后一步,至此才算终于结束。
他和关越的协议上,所标明的婚姻存续时间,就是五年。
也就是普遍情况中最最长的那个时间点,是他坐在书房失眠了三个晚上终于下决心敲定的,虽说掺了点私心,但这个时间确实也最合适:
关越的年纪不算大,和他结婚时刚刚法定,大学都还没毕业,加上关家对关越的态度就是一件卖出去换钱的商品,几乎相当于孑然一身,五年的时间,是他用婚姻换来的关越的一段安全期,在此期间里关越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失败了也没关系、从头来过也没关系,他会负责五年里让对方的梦想最终变现,这样即使未来他们离婚,关越也有事业依仗,加上届时他的暗中周旋,就能够永远逃脱被本家卖出的命运。
这都是他计划好的,他将五年后和平离婚写进他们的协议里,珍之重之地递到关越眼前,但他没想到时机那么不巧——后来他才从祝星纬那儿知道,关越白天刚刚去了对方的酒吧,并得知对方也即将和季家联姻的消息。
当天的关越对什么合同协议之类的字眼简直过敏,他知道关越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婚姻给朋友打了个不好的样,但那时的他不知道,所以他照常递出了那份拟好的协议,并眼睁睁看着关越不耐烦地草草翻了一遍就又递还给自己,话倒是讲得甜,净是什么“有哥看就够了”这一类让他昏头的糖衣炮弹;他有心想逼着关越再仔细看看,但对方实在抗拒过了头,搞得他又心软又难过,以为对方真那么不在乎和他结婚的事实,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然后那天他还是放过了关越,他想:关越说得也对,反正所有内容他都会仔细看过,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怕关越吃亏,那就算了,别逼他们家小孩了,他替关越好好存放着,也是一样的。
结果……结果,这死孩子!
回想起自己心路历程的江总气得咬牙:那么大一行写着“五年为限,到期和平离婚”的字,关越愣是好像没看见!
上学的时候是怎么读书的?这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有些事的勇气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他有本事亲手把写着离婚日期的协议递给关越一次,可没本事再提起来第二次,江总也是人,江总也会不高兴,当初也没人跟他说离婚前还要再讲一遍啊?
他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来,倒是表情愈发得扭曲,看得旁边的关越缩了缩脖子,问他:“哥,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决定换个委婉点的问法:“季崇的病不一定已经完全治愈,他和祝二往后几年的婚姻,你怎么看?”
——江总又没想到,他的亲亲小宝关越昨天还和祝星纬吵了场架,并且嘴一点不把门地把季崇生病的事儿给秃噜出去了,他眼睁睁看着关越的表情开始变得飘忽,眼神乱飞,就是不定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得连名带姓地喊:“关越,你又干嘛了?”
关越眼见逃不过,老老实实地低头看脚尖:“我把季崇生病的事和祝二说了。”
“你——”
他猛地又呛了,因为过于不可置信以至于没绷住自己成熟稳重的人设:“越宝,你是真不给你哥我一点活路啊,祝嘉昱回头知道了问起来,我要怎么和他说?他那暴脾气,不给我生吞了?”
“再说了,”他喝了口关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递到他手边的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嘉昱哥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个人开始可怜另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事,因为这太容易让人心软,如果祝二分不清自己对季崇的感觉是出于对病人的可怜还是真的喜欢,就盲目地接受了季崇的爱,这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喜欢他的季崇来说,都是很不公平的事。”
“哎呀我跟你说不清!”关越开始耍赖,往他书房里那个非常突兀的懒人沙发上一倒,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以后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难道是等我到你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关越无语,他在懒人沙发上蠕动着往下滑,有点烦,“你到底要问我什么啊?快点,我困了,我要回去睡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