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随着纸媒没落,这种按月发行的杂志生存越来越困难,大约半年前《银河月刊》就宣布无限期停刊,发行的最后一期因为数量稀少被书迷争抢,一度炒上好几千块一本的高价,还有价无市,即使钱足够也很难搞到手。
“也不贵。”江尧不想让沈临珺觉得有负担,磕磕绊绊地撒谎,“就是,刚好朋友有多的,我就问他要来了。……你不是说临瑜一直记挂着那个没看到结局的连载吗?”
“我那就是随口一提啊,”沈临珺有点无奈,“谁知道我们江少这么神通广大,连本绝版杂志朋友手里都正、好、多、出一本呢?”
江尧:“……”
沈临珺刻意在几个字之间停顿了一下,很显然早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江尧那点拙劣的谎在他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学长面前根本不够看,他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对方退回,但一紧张说话更结巴:“……我、我那个……真的不贵。”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是不是好像有点炫富嫌疑,干脆摆烂,垂头丧气地道:“我买都买了,你总不能还给我吧。”
沈临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扑哧一声乐了:“行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自己倒慌起来了。”
“我发现你这人好像不懂得邀功似的,这个杂志要是我送别人我都得炫耀两三天,到你这儿你竟然一声也不吭。”沈临珺又把杂志塞回到他手里,“……好吧,我先替临瑜收下了。但一会儿上楼你得自己拿给他,让他看看他刚才对一个给他这种好东西的人都说了什么胡话。”
“阿尧,”沈临珺望向远方,很突然地说,“临瑜是个特别不好相处的孩子,对吧?”
这话轻飘飘的,配合着沈临珺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哥哥在吐槽自己特别折腾调皮的弟弟,但江尧却无端地觉得心慌,他不是很想参与这种他想不到下文的话题,尤其是在面对沈临珺的时候。
因为他永远猜不到对方下句话会说什么,就像之前医院那次,沈临珺明明上一秒还躺在病床上笑眯眯地对他求饶,说自己再也不会这么糟蹋身体,下一秒就望着输液架上快空的瓶底问他:“阿尧,多少钱呀,我现在转给你。”
“肯定不便宜的吧?”沈临珺道,“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不过要是这次还不完的话还得拜托你宽限我两天啦,我会努力快点补上的。”
那会儿江尧险些被自己的一张笨嘴给气死,他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急得冒汗:“不用给我,学长,本来就是我要求吃这种东西才害你不舒服的,是我的责任,就该我承担,而且不止是医药费,后面我也会想办法再给你——”
再给你一些钱,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过得那么紧张了。
他忽然没说下去,因为意识到这种话无论怎么表达都显得像是施舍,对于会分自己的晚饭给他吃、拿到奖学金第一件事就是回礼的沈临珺来说,好像不需要他这样大费周章,对方也能过得很好;沈临珺从来不在他面前刻意表现出自己的困顿和贫穷,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也不能高高在上地拿钱去让对方一切为生活所做的努力都显得那么不值得。
“怎么不说下去了?”病床上的沈临珺还是笑眼弯弯,不见一点怨怼或者厌恶,眼神那么温柔悲悯,好像能够宽容万物、包括不公平的命运所带来的一切,“……再给我一点钱,好让我不用那么辛苦?阿尧,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沈临珺很轻松地道出他的未竟之言:“不用觉得这样会冒犯我,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但是你该猜到我会拒绝你的对吧?也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自尊啊之类的,只是你对我好,那我也要为你着想,阿尧,就算你想要帮助我,可你真的承担得了那么多吗?”
这话说得已经算委婉,因为大学时期的江尧尽管成绩优异、能力突出,但在盘根错节的江家里,还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江氏那时虽然不如鼎盛时期,但实权想也知道落不到他手里,所以归根结底,他也就是个富二代——甚至不如同为富二代的祝嘉昱财务更加自由,除去日常支出,其余皆有人过问。
他是可以拿出钱来,解决沈临珺现在的困境,但这不是长久之法,而且他压根也拿不出多少钱,他能动用的钱和沈家兄弟两个所面对的困境相比,连屁都不是。
沈临珺知道,所以不肯要他一分钱。
尽管那次医院事件还是以他偷偷地补齐了所有医药费并且拒绝沈临珺转账为结局,但沈临珺却也因此和他生了很大一场气,从那之后他更不敢提这件事,只能从生活的细枝末节处给予对方一点微小的帮扶,包括这次来探望沈临瑜,也是他从沈临珺口中听说了这个生病的弟弟,死活非要来,对方迫不得已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