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很轻易地从回忆中扒出与对方所述相符的那一段,他心脏忽然变得很重很重,有预感接下来所说的话将会是一个很久远的源头,他听到席泽接着说:“你猜我看到了谁?华国是不是有句古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看到您先生关越站在你们两个后面,过了会儿,他就转头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加更理由比较朴实无华:这周字数任务写不完了
第74章 归家
“砰”的一声,江尧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却恍若未觉,任凭温热的水滴四溅,沾湿他的衣角和裤腿;眼前席泽的脸忽然变得遥远莫测,他感到一阵尖锐的晕眩将自己席卷,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关越,去找过我?”
怎么可能呢,他想,那年关越才大二,学习任务很重的,也是对方亲口和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寒假有很多功课,其中一项需要到外省去取景……
去外省取景。
他的思绪猛地一顿,关越少年时期撒过的谎在年近三十的江尧面前无所遁形,那年声称自己很忙、不在龙青的关越,真的只是去了外省吗?
他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气,来自一旁没说话的席泽,对方小心地拈起一块落在自己脚边的瓷片,丢进垃圾桶里,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在这时开口道:“袁芷兰是真的以为你和关越对彼此一往情深,她拉我二哥出来混淆大家视线,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想要让你和关越没有善终,她觉得关越会因此和你离婚,毕竟没有一个真心爱过的人能接受另一半有个类似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后面的话,不需席泽说,江尧也懂了:袁芷兰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场婚姻竟然真的如她向八卦小报编撰的那样,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利益纠葛;关越当然不会为沈临瑜的事情就和他离婚,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尚且还有婚约在身,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他在刚刚也知悉了,原来关越早就知道沈临瑜了,在他从没有意识到的一刻。
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终于顺着席泽的话慢半拍地出现在他脑海:关越肯远渡重洋来见他,大概是喜欢他的,并且,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但是——
他伏下身,紧紧攥着心口的一点布料,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汇入地面茶水聚成的小小水洼: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被爱竟然也是这么痛的一件事情。
二十岁的关越满怀欣喜来见他,却只见到他和另外一个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即使他明知真相不是如此,在这一瞬间,也感同身受地觉得好痛。
为什么不问呢?为什么不追上来,问一问他身边的人是谁?
他甚至在这一刻涌上一些稀薄的恨意,怪关越是个这么倔的小孩,宁肯自己悄悄离开,然后怪他、生他的气这么多年,也不愿意在那时就上前和他说一句话。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怨恨其实毫无缘由,如果真的要细数让他和关越走到今天这步的罪魁祸首,那么他自己本身也就是其中一个,是他的软弱和隐瞒,让这个误会一重重地加深;他和关越都有错,也都没错,怪只怪命运太残忍,不肯给他们一个彼此都恰好在坦诚的时机。
“江尧,”泪眼迷蒙中,他看到席泽仍然在看他,目光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可怜,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外的谁,“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在我这里悔过的,如果你觉得这些年和关越错过的时间太可惜,那你应该立刻去找他,在我这里哭没有用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我对不起你啊。”
席泽声音轻轻的:“我向你道歉,不止是因为袁芷兰通过我和我妈翻出了你和我二哥的事情。……江尧,我必须得承认,其实有段时间我很嫉妒我的两个哥哥,我想人活在世上大概都会难以避免地产生嫉妒这样的感情,尤其是当我发现,他们没有我那样好的物质条件,但仍然生活得比我更快乐的时候。”
“……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我,嫉妒和恨是不一样的,我并不恨谁,知道有些事情早终止在了上一代,也是真的不掺假地希望我哥他们都能长命百岁,我就是单纯地嫉妒他们有彼此可以依靠,后来还能遇见你,而我身边却谁都没有。”
“‘为什么留下的不能是我呢,我妈当初带走的怎么偏偏就是我呢’,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你出现在我大哥他们的生活中之后我就更想不明白了,明明我才是那个他们亲生的弟弟,但是什么也没得到,你这样一个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仿佛你才是他们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