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是否要让司机中途改道,随便找家旅馆或者烟室之类的地方。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能用这副样子去见宅子里的警卫和勤务兵——连陌生司机见了都要问一句“要不要紧”的地步。
汽车一路开出市区进了胶县。白项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太累了,到了旅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自己回去,况且也不敢自作主张改变行程。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他再也经不起哪怕一点点额外的惩罚了。
浴缸里蓄满了温水,白项英蜷着腰脱掉裤子,两条腿不住地打颤。
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的低血糖,又或许是药物留下的副作用,令他虚弱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费了好大的劲才跨进浴缸,小心翼翼地屈腿蹲下,温水漫过胸口。
身上那些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一下子全部复苏了,疼痛像网一样将他束缚住,勒紧他。
这是霍岩山专门给他用来洗澡的地方,平常除了自己没人会进来。白项英忍痛仰躺下去,让水完全没过肩膀——这具破碎不堪的身体,哪怕短短几秒也不该暴露在灯光下。
水凉了。
不知过去多久,伤口已经泡得麻木。
恍惚中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大概有两三个人,步伐凌乱。一眨眼到了浴室附近,郭朝江的声音响起:“等等,别进去……白副官在洗澡!”
霍今鸿回来了。
白项英猛地从水里坐起来,溅出一排水花。
脚步声在门边停住,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破门而入:“白副官?我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