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怎么办?”彭乐急得满头大汗,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
陈星瑜的脸色难看,话语却十分干脆:“不用追了,我们也要赶紧回去!”
“为什么啊?”彭乐回头看看灯光已灭的小香音,再看看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的人群,“这还不到11点吧,这城市没有夜生活的吗?”
“宵禁!”陈星瑜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是之前老裁缝说的宵禁。”
原本以为,所谓的宵禁只是城主用来管理城池的手段,但此刻看到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正从他们的表情和行动中散发出来。
夜似乎更深了,四周的黑暗如同实质,路灯的光芒只能照亮灯杆周围的一小块地方,光圈似乎还在不断缩小。
运河里吹来了冰冷的夜风,如同锋利的钢刀,把人剖开了再搜刮席卷一番,带走所有的热量。
行走在这样的夜里,就连人的心情都像是被冷冻了一般,变得沉重而抑郁,得不到开解。
“大佬,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走得越来越慢了?”彭乐喘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是……”陈星瑜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小脸早已因为运动过度而变得煞白,连肩膀都有微微的颤抖,却依然咬着牙向前走着。
他们从小香音回城南,全速前进大概需要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小香音大概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打烊,按道理说时间绰绰有余,但……
陈星瑜看了眼远方城南剧院顶上的大灯,慢慢停下了脚步。
彭乐也喘得不行,撑着膝盖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身体越来越重,连腿都有点迈不开了。”
陈星瑜皱着眉头,轻咳两声。
四周的黑暗浓厚,仔细去看的话,那其中似乎还有一缕缕翻腾的雾气,如触手般在黑暗中延伸。
陈星瑜抬起一只手,尝试着去触碰那触手。
甫一接触,阴森森的寒气立刻从触手中传递而来,手指中的血液被冻成了血冰,迅速撑破了毛细血管,细细的血纹在皮肤下扩散开来。
而那黑色的触手,立刻得寸进尺地缠了上来,手指如同碎裂般刺痛,脑子却逐渐混沌,陈星瑜猛一挥手,甩脱了黑暗,向后退了两步。
不远处的树丛上,一只麻雀突然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发出啪的一声,血花四溅。
路灯的光圈似乎又小了一点。
对了,灯光!
陈星瑜急急喘了两口气,勉力聚集起一些力气,拉着彭乐走到路灯下。
万阳城地处中原,仅有城南一所火力电站,只够供应城中宅邸和娱乐场所,公共照明,依旧沿用老式的煤气灯。
灯火虽弱,可当人进入那昏黄的光晕之中时,竟然感觉压力猛然一轻。
陈星瑜在灯光下脱去西装外套,撸起衬衣袖子。
刚才接触过黑暗触手的那只手臂,原本润白光滑的皮肤变得僵硬发青,如同被死气侵蚀,青
紫的血管网密密麻麻自皮下出现,直让人觉得,他虽然呼吸心跳犹在,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死去。,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上一派严肃,正是他们来时一直在车上闭目养神,后来一拳将车底打了个大洞的壮汉。
只不过这壮汉现在情况危急,青紫色的血管网已经将全脸都笼罩在内,尸斑处处,连体温都凉得吓人,如果不是遇到两人,估计几分钟之内,便能变成一具死尸。
陈星瑜将手中的煤气灯直接放在他的脸侧,灯火立刻一阵摇曳。
原本就不怎么旺盛的火苗突然膨胀起来,火焰剧烈地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火光映照之处,壮汉脸上的青紫迅速褪去,虽然依然脸色青白,但已摆脱了之前那股浓浓的死气。
彭乐正要叫好,却听见陈星瑜低喝道:“不好!”
煤气灯的火光虽然得到了一时的爆燃,却如同回光返照,璀璨之后便迅速衰弱下来,一时间灯光如豆,连之前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如。
陈星瑜的大半个身子立刻陷入黑暗,森冷阴寒的感觉如细针刺入身体,肌理立刻变得僵硬起来。
“快走!”
他在煤气灯的调节按钮上转了两下,聊胜于无地将火苗调大了些,火焰却又是一阵颤抖,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浓稠黑暗中,翻滚的黑色触手正在接近,阴寒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好在那壮汉此刻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在彭乐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距离大剧院的门口还有五十多米,遥遥的两点灯光已经快要看不清。
黑暗侵袭下,三人两盏灯本就吃力,更何况其中一盏还摇摇欲灭。
“跑!”陈星瑜一声令下,三人都咬牙跑了起来。
晃动的灯光下,奔跑的感觉十分怪异,靠近灯火的肢体尚能听从大脑的指挥,陷入黑暗的部分则僵硬难控。
三个人像是半身不遂的病患,在晃动的灯火下,一瘸一拐地奔向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浓厚的黑暗中,翻滚的黑色触角如同巨蛇一般直起了身子,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着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还有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就在他们已经看到大剧院的台阶时,突然间,午夜的钟声在夜空中响起,两人手里的煤气灯齐齐熄灭,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光亮全部消失,整个万阳城陷入了寂静与黑暗之中。
黑暗中的浓稠雾气翻滚起来,触手纠缠着,扩散到四面八方。
而三人此刻,距离剧院大门还有一段十多米的台阶,剧院的大门正无风自动,缓缓关闭,门缝里露出戏班小子们惊恐万分的眼睛。
“彭乐抵门!”陈星瑜速度不减,咬牙叫出一句,随手把煤气灯的把手挽在胳膊肘上,伸手接过踉跄的壮汉。
彭乐咬牙憋足了劲儿l,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台阶,用肩膀死死抵住其中的一扇门,却只能稍稍减缓它的转势,整个人都被门推得缓缓移动。
“快!”他回头叫喊。
陈星瑜和壮汉几步跨上台阶,而他俩身后,浓黑翻腾的触手
已闪电般向两人抓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影子突然从大剧院侧方冲出,斜斜撞在陈星瑜与壮汉的背上,两人几乎是脚不着地地被撞进了大门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