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军却对于林广莲所说的话很是不满意,突然一下子扬高了声调:“如果是亲骨肉的话,你这个说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血浓于水,能有什么关系?但她又不是我亲生,我抱她回来好吃好喝地养着是为什么呢?不就是希望以后老了能有个靠得住的人吗?结果,就这?”
林广莲已经有些无奈:“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养孩子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完整丰富吗?你在说什么呢……”
孟军发出一声渗人的笑,跟在磨着牙说话一样:“见鬼的完整丰富。我要是不养她,会更丰富,我烟都可以抽更好的,玩也可以玩得更好。再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我给她吃给她喝还什么都不图不是我脑子有病吗?有那个闲钱的话,我为什么不积攒起来好好地给自己养老?”
……
尽管那件事距离今时今日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对孟凭歌来说,画面中的各种细节,却仍旧清晰得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包括门缝里那一束略显昏暗的光。
孟凭歌当时听得浑身上下都在抖,总觉得心脏深处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凉意,把四肢百骸都给裹满了。孟军说话时的怨气,和原子弹炸开后的烟雾一样浓烈,熏得她眼睛突然发涩,变得生疼,令她不由自主地抠起了自己的手指,死死地咬住了唇。
再后来,林广莲嘟囔着说了一句“你小声点儿”,就匆匆起身,将那扇虚掩着的门给彻底关上了。
在门板的隔绝下,两个人的声音瞬间被削弱了许多,也还是能够听到个大概的轮廓。诸如“废物”,“倒霉”,“早知道就不养孩子了”之类的话语,仍旧在层出不断往外用,断断续续地往孟凭歌耳朵里头窜。
孟凭歌讷讷地转过身,继续往卫生间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废。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就像是龙卷风一样,快速又霸道地笼罩在她大脑深处。她突然有点儿绷不住,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眼泪决堤了似的往外涌,只能更加严实地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
泪眼朦胧之际,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吸着鼻子转头一看,看见了一张帅气的脸,以及一双漂亮的眼。
“我们玩个游戏吧。”姜炙见她转头,双手重新抱住了手臂。
孟凭歌把脸上的眼泪胡乱抹掉,带着隐忍的哭腔看着他:“什么游戏?”
姜炙转了下脖子,说:“冥想。”
孟凭歌不懂他是想干什么,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准备去厕所:“才不要玩,我没有那个时间玩,我要学习。”
姜炙却脚下步子一挪,挡在了她面前,懒散道:“不费时,前十天每天冥想十五分钟,后二十天每天冥想半小时。我如果没能坚持,一个月后给你一千块。你如果没能坚持下去,一个月后,你给我一千块。”
孟凭歌本来是不想搭理姜炙的,也对冥想这种事情不熟悉不了解不感兴趣。直到她听见“一千块”,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分分钟来了精神。
一方面是她当时正缺钱——学习压力太大导致她脊椎不太好,脑子经常有种供血不足的感觉,她很想买个颈椎按摩仪,却又不好意思麻烦林广莲和孟军。那句“不是亲生的”杀伤力太大,早已潜移默化地在她的世界中变成了一道坎。
另一方面就是,她骨子里头始终流淌着争强好胜死不服输的dna,一遇到这种事情,就会变得摩拳擦掌超级兴奋。
姜炙牛批又成功地捏住了她的命脉,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马上就同意了。
此后一个月,孟凭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和姜炙一块儿在客厅沙发上放着轻柔的音乐闭眼打坐。
孟凭歌本来以为这是一件不具备任何难度的事情——不就是闭眼打坐冥想吗?有什么做不到的,只要是个人,肯定都是ok的吧?
事实却证明,她真的有点儿大意了。这个事情看起来和做起来,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头一天冥想时,还没超过五分钟,她就觉得腰酸背痛的,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太舒服,脑子里头也乱七八糟的,完全是靠咬牙坚持才混满的那十五分钟。
一直到一个礼拜后,才有所好转。越往后,变得越自如。她竟然真的坚持了整整三十天!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学习以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还是怎么一回事,孟凭歌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比起以前来,更能够关注当下了,对于未来,也有着一种很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