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才人眼神太过明显,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为了皇上,才放下这嫔妃的身段,做起了伶人的活计。
婉芙眼眸轻轻描着,又觑向高位,见皇上看着明才人出神,直接捏紧了帕子,不等明才人歌声落下,指尖一勾,似是不经意般,案上装着茶水的瓷盏就被扫去了地上。
“噼啪”两声,直接打断了明才人的唱出的小调儿。众人视线都朝她看来,嫔妃们眼中惊愕,这泠贵妃究竟有多放肆,敢在皇上听曲儿时打扰,皇后轻眯起眼,拂过手指的护甲。
陈德海站在婉芙对面,贵妃娘娘方才的小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贵妃娘娘一向知晓分寸,不该出错的时候从不会出半分错处,方才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皇上脸色,不见震怒,反而有些漫不经心,甚至他竟从皇上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讶异,紧接着这抹讶异被愉悦取代,虽是漫不经心,但肉眼可见的心情甚好,他不禁摸不着头脑。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嫔妾唱得不好听?”明才人极为委屈无辜般,眼眶里滚出泪水,害怕畏惧地看着婉芙,稍许,又怯生生看向高位,像是在跟皇上求助。
装委屈都是婉芙玩剩下的,倒是她小看了后宫的嫔妃,还有这般多才多艺的。
婉芙捏着帕子擦了擦指尖的水渍,眼眸微转,盈盈起身,走去了李玄胤身侧。她一手勾住了男人手掌,轻拉了下,“才人妹妹唱得真好听,皇上说是也不是?”
她这番行径引得众嫔妃侧目,旁人都看得傻了眼,泠贵妃竟这般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下位与皇上拉扯,皇后娘娘还在这,泠贵妃真当这是在她昭阳宫了?皇上怎会给她脸面!
李玄胤掀了掀眼皮,视线看到明才人身上,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回了婉芙两字,“尚可。”
明才人闻言,只见那含羞带怯的脸蛋渐渐泛白,被后宫嫔妃围着听曲,已经让她屈辱,更加屈辱的是,皇上送她的尚可二字。
她抛下颜面,如伶人般低三下四,不是要听尚可的。
明才人羞愧难当,婉芙依旧不满,不依不饶道:“皇上觉得尚可,方才还一直盯着才人妹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皇上想宠幸旁人了大可直说,何必当着臣妾的面与旁的女子暗送秋波……”
“放肆!”李玄胤冷睨过去,惊得亭内的主子奴才,不管与自己有没有牵连,纷纷仓惶跪地,生怕被泠贵妃迁怒。
婉芙没跪,她瘪起嘴,仿佛极为委屈,眼尾憋得发红,吧嗒一下,泪珠子便掉了下来,美人落泪,风情万种,不知比方才明才人的含怯落泪美上多少。
李玄胤叫这人气得头疼,她这时候倒想起肚子里学的墨水了,他今日给她的脸面尊贵还不够多,这女子就是被他宠得,愈发无法无天!
“行了,当娘的人了,还日日哭,知不知羞。”
虽是斥责,话中的宠溺却叫人忽视不去,泠贵妃再没规矩,皇上也是愿意宠着。意识到这一点,嫔妃们眼中不禁黯然。
陈德海识趣地搬过圆凳,悄悄放到婉芙身后,婉芙落了座。李玄胤摩挲着婉芙的柔荑,扫了眼亭中央跪着的女子,“朕多看她,是觉得她这身衣裳有些眼熟。”
跪着的嫔妃中,秦采女忽然开口,“回皇上,嫔妾也觉得熟识,今日看到贵妃娘娘,记起明才人好似不知何时,就开始学起了贵妃娘娘的妆容打扮。”
李玄胤视线落到她身上,稍许收回来,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嫔妃们这才敢起身,唯有明才人,听过那句话,脊背僵硬,脸上完全退了血色。
她没敢起来,“皇上明鉴,贵妃娘娘明鉴,嫔妾穿着打扮素来如此,没有冒犯贵妃娘娘的意思。”
婉芙借故拭泪,不动声色地朝明才人看了眼,又掠向皇后,看来她没料错,皇后想借着这次机会向皇上献人,可惜算盘打错了。
她抬起眸子,看向男人,半是嗔恼,半是威胁,“皇上,臣妾只是说笑而已,瞧把才人妹妹吓得,臣妾又没有说她冒犯了臣妾,这般害怕畏惧,不知情的还以为臣妾恃宠而骄,把她怎么样了呢!”
李玄胤愣了下,无奈地睨回这女子,她在他面前这般没规矩,还不是恃宠而骄?
倒底是没拂她面子,对明才人淡声,“不必跪着。”
明才人那身月白的织锦,犹如一层屈辱的外衣,嘲笑她今日此举有多么愚蠢,她掐紧了手心,额头重重叩地,“嫔妾谢皇上,谢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