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阐提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他指指天指指地,又摊开手展示了一下一望无际的湖水,眼神里流露着清澈的愚蠢。
“这里难道是大庭广众之下?除却我们以外,方才难道不是只有小鹅公主和那个贼人两个在?又咬耳朵又抵额头的,情到深处怎么不亲个嘴?”
李灵均虽然行事天马行空,性情又豪放不羁,可仍旧没办法坦然面对亲嘴两个字,挥挥手叫他闭嘴。
“咬个耳朵你都在地上打滚,寻死觅活的,我妹子要是真同驸马那个那个了,你岂非要一头撞死?本大王劝你见好就收,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否则闹到最后,大家面子都不好看——横竖我妹子是不能跟你去曼度国了。”
一阐提却无视了他的话,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月黑风高,四下无人都没有缠在一起腻腻歪歪,一定是做戏给我看,横竖我是不信的。”
李灵均无言地看着他,只觉得和他距离虽然离得很近,可脑子却像隔了九州四海,无法和他想到一处去。
“一阐提啊,本大王该说你什么好呢?你也不过十几岁,说起话来却像油王在世,你冷静想想,我妹子是谪仙子下凡,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同驸马腻腻歪歪的?”
一阐提的确冷静下来了,觑着李灵均,“你怎么忽然叫我的大名儿?方才还叫我阿提来着。”
李灵均哑然,一时也闹不清他的路数了。
“阿提。”他从善如流地又改回了口,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苦口婆心,“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事就是这么个事,你看看你下一步如何打算,是继续暗中偷窥,还是放下这些俗事,在神都城里吃吃喝喝、逍遥自在,那都是你的选择,本大王都会奉陪到底。”
“这两样冲突吗?”一阐提冷静下来之后,眼睛都冒出了光,“早晨,我瞧着他们出门,然后去神都城里吃喝玩乐,傍晚我就潜伏在这个园子里,人不是木牛流马,总有懈怠的时候,我就不信十天半个月的,捉不到他们的破绽。”
李灵均扶额,无话可说。
好在这时候,李仙芽与沈穆快走近了,他踢了一脚一阐提,提醒他打起精神来。
“总不好叫驸马把你比下去,振作起来。”
一阐提闻言就拿李灵均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接着站起了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往这里来的小鹅和贼人。
李灵均无言地看过去,黑小子穿了一件花里胡哨的衣裳,头上戴着的头巾也花里胡哨的,那一张哭丧的脸这会儿恢复了正常,还挺英俊的。
李仙芽往这里走来的时候,半个身子躲在沈穆的后面,又因为牵着手走的缘故,时不时地,就撞上了沈穆的肩。
她心里忐忑极了,又怕见到一阐提,又很想见到他。
怕的是他一眼看穿自己和沈穆之间的假象,也怕他质问自己为何那么快就嫁人。
若是他没那么执着就好了,千万里渡海而来的老友,小时候谈天说地、一起想过阿娘的好朋友,再见面一定很亲热,说不得她还会掉眼泪呢。
可现在怎么好啊?她不擅长伤别人的心,尤其还是待她很好、时刻怀念着她的好朋友。
心里在纠结着,脚步就慢下来,她下意识地用双手一起拉住沈穆的手,无意识地玩着他的手指,一直走到了一阐提的眼前,她才回过神来。
好在她是不扭捏女儿家,在看到一阐提的第一眼,便惊喜地唤他的名字。
“阿提!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她松开沈穆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我想着明日到国宾馆去看你,糖人糖画儿都准备好了!”
一阐提看看她,四年过去了,小鹅公主脱去了稚气,一整个人都温柔典雅,连她的笑,都点亮了青色的夜天。
再看看静立在她身边的郎君,面庞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尤其是那双静深如水的眼睛,叫他不由地灰了心。
好在他有打不倒的毅力,和浇不灭的热情,他收拾了情绪,忽视了沈穆,只向前一步握住了李仙芽的手,眼睛就湿润了。
“小鹅,我好想你。这四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他说到动情处,声音就哽咽了,一双眼睛盛满了泪水,“你是害怕我带你渡海回曼度国吗?其实我不会,我愿意长居神都,也可以姓你的姓,不生娃娃也很好,我保证以后绝不纳妾,一生一世待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仙芽并不反感他握住自己的手,四年前她以为一阐提是女孩子,还同他手拉手逛遍了神都城,这会儿少年时的记忆还在,他又除了长高些,样子还是稚气的,便也任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