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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与萧清规所知道的连结上了,萧清规低声接道:“父皇身为末宗皇帝的庶侄,筹谋复国名分不足,故而请贺兰世镜出山,为他助益。”

“没错。但一开始,天师并不信任先皇,十年复国期间也并未给予更多实质的支持,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功夫,故而先皇建国之后,迟迟不肯重建天师监。恰巧太后多年未能诞育子嗣,天师便发出断言,先皇则终于下令重建了天师监,同时设立天女祠。至于元曦太子与长公主出生之后的事,长公主也早已知晓,皆在她的布局之下。”

“凉秋十四载,父皇便从未起过疑心?”

“先皇自然起了疑心,否则如何会将长公主提前接出?天师原本的论断是,要等长公主及笄之后即刻嫁人,成为他姓之妇,所谓的阴煞便迎刃而解。可太后太过心急,提早接出长公主,先皇则愈加坚决地想要裁撤天师监……先皇与太后乃是好意,却也间接促使了天师再行阴诡之事。”

“阴煞降临。”萧清规喃喃自语,那夜之痛至今仍残留在骨头缝里,警醒着她。

她忽然想起贺兰云裳一开始的话,追问道:“你是说,那夜是一场幻术?”

否则如何会有那般庞大的黑云出现在天女祠中,还会将人攻击得遍体鳞伤。过去皆以为那当真是天劫,无人敢提出质疑,如今知晓贺兰世镜擅使幻术,那便有些离奇了。

贺兰云裳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幻术……”

“蛊毒?”萧清规直言。

“阳蛊主炽,阴蛊主蚀。那夜她设下弥天幻术,施放的乃是阳蛊,不足数月便会发作,中蛊者浑身的骨血皆会喷张,故而失去理智,只知一味残暴嗜杀,长公主不过学了些骑射功夫,比寻常闺阁女子力气大了些,月华宫的宫女太监便毫无招架之力,他们若是斗胆敢拦长公主,必会死在当日。至于阴蛊,则是后来长公主服下的化骨之药,散尽精元,犹如废人,虽不至于速死,却也是日渐西山,多病短寿。”

“兄长……”萧清规瞠目视之,厉声问道,“你是说兄长也中了阳蛊?”

贺兰云裳短暂的沉默回答了萧清规的疑问,许久才缓缓说道:“当年之事合宫皆知,长公主是被王爷救出来的,云裳也以为王爷是在结束之后才进了天女祠,并未遭受波及。然那日长公主突然发病,王爷命人传云裳前来,又让云裳在其虎口试针,身中阳蛊者体温本就高于常人,云裳当时便发现银针有些发烫,回去后专程以冰心丸浸泡成药水试之,果然发现银针淬上了蛊毒……”

她的喉咙有些哽咽,不忍继续听贺兰云裳说下去,可贺兰云裳是一定要说的。

“算起来已有十年,长公主以阴蛊解阳蛊,不必担心阳蛊再度发作,可王爷想必无法解此毒,蛊毒便于周身游走了十年,每年是必要发作至少一次的。身中阳蛊者,平日里易怒、暴戾,若不加以克制,催动了心火,轻则呕血,重则因血脉崩裂而死。过去云裳觉得,王爷是城府极深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大抵王爷压制得极好,却也极不容易,必定遭受了常人无法承受之痛……”

她只觉刚刚服下的清粥和汤药全都涌到了喉咙,寿眉守在殿门之外,急忙跑了过来,贺兰云裳已端起痰盂,萧清规弓着腰呕了半天,却唯有泪珠不断坠下。接着,她果断将手指插进了口中,用力地抠了两下,抠破了喉咙,也仅仅呕出几滴血来。

寿眉赶紧阻拦,贺兰云裳也无奈劝道:“长公主这又是何必?”

她只是在后悔,悔青了肠,她想起那夜萧翊猩红的双目,告诉她,他病了,他病入膏肓。可她从未信过,只当他在生涩地卖弄委屈,她竟丝毫未曾往深处去想,也未曾担心过一瞬他是否当真有恙。

她还出言伤他,说了许多的重话。她也曾怨怪过他无数次,当年她被逼服下化骨之药,萧翊却杳无踪迹,就那么任她被欺凌了去。还有,还有月华宫中满目凄厉的鲜血,她试图在与她对立的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她那一刻恨极了他,他总是一次次将她抛弃。

可他若非迫不得已,岂会愿意留她一人?想必他那时也在经历与她一样的惊骇,她却无知十年,从未安抚过他。

她一直以为,那件事之后的他们是渐行渐远的,殊不知那才是羁绊的起点,贺兰世镜罪不容诛,却也间接用阴毒的蛊编织成滔天的巨网,结成羁绊,将他们终身困死其中,她是永远推不开他的。

萧清规视贺兰云裳为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忽然抓住贺兰云裳的手:“阳蛊可有解法?龙血丸?你上次说我不宜用龙血丸,那兄长呢?兄长是否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