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孟律法,私人不可立庙。除了朝廷许可、全国通祀的寺观,其余祠庙设立,均须通过地方官府上报朝廷,非先贤忠烈得朝廷敕封者,均不得私立祠庙。
而戚家……
侍卫小心地看了那位少年公子一眼,心道:七年前邙谷之败,世代忠烈的戚家被圣上下旨褫夺镇国公爵位,革职彻查。戚老将军在狱中郁郁而死,满朝震动,北疆骚乱,众将上书,元慧皇后脱簪跪于殿前……在各方压力之下,天奉帝这才应许免除少将军戚玉霜之责,戚家余众不坐其罪。
戚家戍守北疆多年,在民众心中宛若神祇。如今骁山沿线这些村落,私下为戚老将军立庙,地方官吏不可能不知,不过是心中同样敬慕惋惜,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少年公子的目光中,难辨神色,半晌之后,他清冷的声音响起:
“祠庙立于何处?孤……我也当前去祭拜。”
……
袅袅烟烛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起,白烟缭绕,几乎将整座祠庙笼罩在了迷蒙的雾气之中。
戚玉霜坐在房梁上,看着戚老将军的雕像静静立于殿内,在烟雾之中,连面目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凡人立庙塑像,往往加以夸大。更何这位在北疆百姓心中奉若神明的将军,泥工巧手接到这个活计,大约是心中激动,便怎么威武雄壮怎么来——身高九尺的塑像,活生生雕成了一副膀大腰圆、怒目睁眉的模样,金甲煌煌,明如日月,背后是传说中戚家祖传的铁脊震天弓,腰间是号令三军的寒钢龙泉剑,虬髯飘洒,肌肉贲起,仿佛要将一切魑魅魍魉斩于剑下。
戚玉霜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爹若是知道自己百年之后,留下的是这样的形象,一定会无奈地摇头而笑。
塑像之前,隐约还能听到老人的恸泣之声:
“奸臣当道,岁凶年馑,如今犬戎兴三十万大军,悍然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转眼间已经兵临骁山,请戚将军救我等于危难,早日……显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