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空无一人,丫鬟们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地毯吞没了她的脚步声,越发显得安静……这里不像姨奶奶那处锦绣罗绮遍地,往来络绎不绝,但也胜在格局轩敞,高柜矮几错落有致,地毯暖炉无一不全,不像外头传闻那般寒窑洞似的。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沉静,压得人心里闷闷的。
拐过落地罩,但见西窗下,坐着一位绾发妇人,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幅尺寸宽的绢布上绣下层层叠叠的白。
这就是府上三太太,崔氏了。
晴秋忍不住微微抬头,打量眼前人——她瞧着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身量比姨奶奶还高,骨肉匀称,面貌清清秀秀,眉不染黛,唇不点朱,穿一件靛色得罗道袍,沉着气行针走线时竟有几分仙气付骨。
只是周身气度过于寡淡素净,她紧抿的唇,平展的眉,不悲不喜的面容,都让周遭一切变得缓慢沉重,唯有庭前秋槐透过窗棂洒出的斑驳光潋的影儿,映在她脸上,平添一股动人生气。
晴秋捧起油茶提篮拿给崔氏看,道:“姨奶奶打发奴婢来给太太送下头田庄里敬上来的油茶。”
那油茶是用面粉佐以各色果仁加牛骨髓炒制的,闻之便有一股子香甜气息。
崔氏手上不停,口里推拒道:“难得好东西,可惜我是居士,要守身口斋,吃不得荤,你拿回去给容姐儿吃罢。”
晴秋心里叹一声张姨娘料事如神,忙笑回道:“姨奶奶料定您必有这番话,告诉我说,这油茶是人人都有的,您只留着便罢,或赏人,或赈济乡里,都使得。”
崔氏面上淡淡的,过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冬青。
顷刻,便有一个鹅蛋脸的侍女从里屋快步走出来,晴秋在燕双飞这些时日,跟院里所有丫鬟都有打交道,自然知道她的名字,忙叫了她一声冬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