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这幅如画一样的绢面上,正如诗画一样亦题着名,泥着章。
“‘雪地童子蹴鞠图’”晴秋一个字一个字辨认。
这回倒是轮到崔氏诧异了,“你认字”
晴秋很有些羞涩,轻声道:“略识得几个字,这阵子正为这个烦心呢。”
难得从一个小丫头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崔氏怔了半晌,才道:“识字有什么好,这世间的烦心事有一半都是打这上头起。”
晴秋也是头一次听这种话,心里忽的一空,她有些不明白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崔氏。
恰逢崔氏也正低着头,颇为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小丫头——她和这院里所有二等的小丫头一样,穿着件雪青色的长棉袍,因是新裁制的冬袄,料子挺括簇新,只是别人穿起来肩削腰素,偏她因太瘦的缘故,那袄便像瓜瓤一样罩在身上,随之走动而左右晃荡;
身量又不高,小辫儿也干枯毛躁,只有面皮是白净的,带着一抹略显拘谨的笑意,大约是长久伺候人的缘故,这笑也仿佛粘了浆糊,永远凝固在她两靥;幸好一双杏核眼生得极为暖人,与人对视时顾盼生辉,仿佛永远盛着一汪水。
是一个粗看不打眼,细看却很经得起端详的小丫头。崔氏越发和蔼,笑问:“上回我就忘了问,你叫什么”
晴秋略沉吟片刻,通禀了名讳。
崔氏听了后,夸她名字好听,又问道:“喜欢针黹”
晴秋腼腆点头,“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
她倏地住了口,惊觉今日的话太多了,这并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话。
从进府的第一天起,夏嬷嬷就告诉过她,一个奴才,就和几案上的杯子,多宝格上的花瓶一样,无非就是个有功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