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真叫朕眼界大开,为了边关打仗,朕费尽心血筹粮,天下各州都巴巴地叫屈,千辛万苦凑出二十万石,还不够赈济的,朕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却原来粮食都在大粮商手里藏掖着,只用了‘一斗一百二十文’这么个妙法,就钓出这许多囤积居奇,利欲熏心的奸商恶贾,真是可恨可杀!”
崇元皇帝在金殿御阶上勃然大怒,众臣子都慌得跪下去,却听见他复又朗声笑道:“哈哈,一百万石粮草!有了它们,何愁不把北边那伙蛮贼赶出我大靖!”
他随手擎起吕飞上奏的要钱札子,也毫不犹豫地给了红批,道:“要钱有钱,要饷有饷,要是打了胜仗,朕让吕飞当那个安抚使!”
“咳咳——”姬新亭看着龙心大悦,激动不已的皇帝,提醒道:“陛下说的都好,只是最后这条有待商榷,到底还要循序渐进才是。”
“哈哈,是朕操之过急了些!”崇元皇帝随意笑着,又招手:“叫御史来,我要知道连州城是真的有那么多粮食!”
……
连州知军衙署。
辕门大开,新任知军吕飞迈着四方步下得阶来,朝下马而来身着绿色大朝服的殿中侍御史拱手笑迎道:“天使驾临,恕微臣有失远迎!”
“知军免礼,这一趟出来没有旨意,不必如此多礼。”说着,便与吕飞见了礼。
几番客套后,吕飞便请诸将开路,带着御史前往都仓——他心知肚明皇帝派遣心腹过来的意思,非是采风,而是勘验连州都仓是否贮满粮食。
御史大多是内敛寡言之人,这位显然也是,但见他一言不发地陪着吕飞巡视都仓,好像自己就是个无甚紧要的跟班,却在回城的路上,暗自吩咐手下,装扮成百姓模样,在都仓周围守候观望,那套以私充公的官油子把戏,他可是熟着呢!
巡视完毕都仓,看着满仓满谷的粮草,远道而来的御史脸上才露出笑容来,“兵书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了这些救命粮草,此番吕将军必定摧坚获丑,百战百胜!”
吕飞忙谦道:“不求百胜,但求驱逐鞑虏,还我大靖边州一个安稳!”
又是几番客套,那御史状似无意地道:“前日连州粮价接连上涨,震动天听,陛下十分心忧战地民情,几次调粮,都因各州欠收而未果,不承想吕将军身怀奇术,一纸公文便不仅解了连州粮价之危,甚至也把周边三州粮价带了下来,如此善政,直叫陛下潸然泪下。”
吕飞咂摸着这话,当今皇帝有个爱哭的毛病,这是近身臣子都知晓的,见了叶落花残要哭,读书看画也要哭,甚至听闻哪处河溃堤,哪处州县地动,也要痛哭一场,起先宫人臣子们还如临大敌一般叩头请罪,后来见得多了,也便都熟视无睹起来,略劝一劝罢了。
他悻悻笑着,心里腹诽,此番连州粮价平抑,陛下是感动得涕泗横流,可他自己个儿背地里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不知本州,乃至周边四周甚至整个大靖的粮价都连带着暴起暴跌,多少豪商富贾,熏赫权贵都为此咬牙切齿,因而忙笑道:“却也非是本官之功,全赖他人援手相助罢了。”
不想那御史竟也知内情,道:“下官也听说了,原是一位年轻商人,对嚒”
“对,”吕飞忙答道:“他叫穆敏鸿,本是我连州城一家商户,他父亲原是藩军粮草押运官,讳道勋,在莫尔道大关,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下官确有风闻,这位穆护粮官置身火海,只为了不叫十万石粮草落入贼人手中,何参军上过本,为他父亲请功。”
“我也上过本的,”纵横官场的吕飞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忙吩咐手下即刻去找穆敏鸿过来。
盏茶功夫,那手下苦着脸过来,回说人一窝蜂撒出去,却没寻着正主。
吕飞暗道穆敏鸿时运不济,又敷衍这御史两句,才把这尊大佛打发走。
……
三日之后。
化装成庶民百姓的殿中侍御史颜玉文正和两个手下肩并肩逛大街,手提肩扛一堆吃食零嘴,手下张望四顾,悄声道:“大人,小的们查看过了,这都仓里的粮食的确都是连州府的,并不是那吕飞要挟粮商凑齐假装堆在仓里的,正两日藩军正一车一车往老虎滩拉呢,小的也去充了两天役夫,看清楚里头的确是粟米还有黑豆!”
颜玉文一面吃一面咂摸嘴,轻轻颔首道:“这就好,要是有人胆敢在咱们跟前耍花花肠子,你们不用问我,直接亮出腰牌,拿下证据,只等我参死他!”
又过了几条街,这位出言嚣张的御史大人虽是满口吃食堵住嘴,耳朵眼睛却是张的大大的,灵动地探看着百姓们吆喝买卖行径,行采风使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