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云头低矮,时刻叫风吹着变幻, 她盯着看半晌,都能想出一肚子异幻故事;地上更是闹将开来的戏台子, 瞎老鼠、雪兔子、山猫、貔狸,你来往我地追逐觅食,见了他们打马而过, 也只是呆呆支棱着脑袋。
而晴秋, 似乎也同鸿哥儿把半辈子的话都说尽了:
说小时候——可少爷和侍女的小时候似乎没有哪处是相同。
“我小时候就像野草一样,长在石头缝里, 见天儿盼望老天爷施舍似的下两滴雨。要说怨,自然是有的, 怨天道不公, 为什么叫我托生到这样贫寒的人家也怨爹娘,可爹娘明明也苦得黄连似的, 倒叫我怨也怨不得了。”
“七岁上时,我跟着爹爹出去压车拉苁蓉,每每见了那些富户,看他们的孩子坐在门槛上吃糕,我就恨,恨得肚子咕咕叫,恨不得立即就能劫富济贫。”
而这会子,鸿哥儿似乎也没法子把自己小时候那些上树掏鸟草甸子里打野兔一般的顽童经历拿出来说嘴,倒显得为赋新词强说愁。
又说到母亲。
“我娘身子弱,有两年腿脚不灵,卧床不起,可纵是这样,她也一直针黹不停补贴家计。小时候我哥欺负我,我难受总是背着人哭,她见了,就偷偷给我糖饴吃,米粒那么大一点儿,就能叫我忘了难受。”
“我小时候姨娘管束我很严,她那时还打得动我——你别瞧她这几年在你们丫头跟前斯斯文文,当初我可是没少吃她的掸子!她总是拿士族那套礼仪规训我,我总觉得她冷若冰霜,一肚子规矩,远不如太太亲和,后来有一次我听见她自己搂着我的襁褓哭,我才恍然悟到,她是那般不易。”
“她希望我长成端方君子,知书达理,可我从根儿上就是一个破钱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