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一行是次日正午抵达兆丰县的。
因为有先前逃难的经验在, 这次危家寨被围,方嬷嬷、春草等人并没有太恐慌,只是记挂着岑雪的状况, 故一听说危怀风那头稳了, 便央着金鳞、角天二人护送着大伙进了兆丰县县衙。
主仆两厢见过后, 自是有一番衷肠要诉, 角天耐心地在一旁候着, 等方嬷嬷等人差不多散了, 才借着送茶的名义走进屋里, 关怀道:“少夫人没事吧?您不知道,那天夜里听说您失踪,少爷急得跟什么似的,后山的火都不管了, 硬要上马去找您,三当家怕有诈,嘴说了破皮也没能劝住。唉,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少爷急成那样呢!”
危家寨里的情形,岑雪已听方嬷嬷说过, 那晚危怀风走后,情况的确不甚理想, 这厢听得角天这一番话,更有些过意不去,说道:“那晚是我太大意了。”
角天“嗐”一声,道:“话不能这么说!何建那厮既然盯上了您, 有的主意把您掳出山寨,他那人, 头顶生疮脚底化脓,浑身都坏透了,哪是您能防得过来的?不过,有句话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夫人大富大贵,这一回呢,又跟着少爷患难见真情,以后呀,有的是享不完的福气!”
岑雪听完这句“患难见真情”,才总算领悟什么,原来角天是在借着关怀的由头夸她和危怀风有“真情”。可是怪了,她和危怀风假成亲的事,角天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要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
岑雪微笑道:“不知道西陵城那边怎么样了,怀风哥哥攻入兆丰县的消息应该传开了才是。”
角天听见岑雪竟然开始叫危怀风“怀风哥哥”,瞪圆眼睛,激动得差点结巴:“听听听说曹沛已经率着一拨官差进了西陵城,少爷拿下兆丰县的事,崔越之肯定是知道了!”
“那他没有发兵吗?”
角天摇头。
岑雪安心,诚如先前所猜,只要危怀风以“匡扶庆王”的名号举义,崔越之便不敢轻举妄动。想来,曹沛这会儿正在声情并茂地向崔越之控诉危怀风夺城的恶行,而崔越之,则正焦头烂额,不知是该安抚曹沛这位属官,还是顺着“匡扶庆王”这股东风造反吧。
“兆丰县不是久留之地,不知你家少爷下一步有何打算?”岑雪问道。
角天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夺下西陵城!”
“夺下西陵城?”岑雪微愕。
角天“昂”一声:“不瞒少夫人,我家少爷早便开始筹谋造反的事了。原本呢,是打算就近在天岩县起事,再借着四方八寨的关系,劝动各位寨主以及雁山旁余县城的县尹加盟,等实力够了,便杀入西陵城,夺回危家原有的一切,顺便让崔越之那狗贼也尝一尝当年少爷受过的苦!”
岑雪想起十年前危怀风被崔越之栽赃陷害的事,心内刺痛,感慨道:“也是,夺下西陵城后,他便可以回家了。”
角天苦笑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少爷走后,危家老宅便被崔越之霸占了去。听说,他派人在老宅里大兴土木,拆了以前的房屋院落,建了一大堆楼阁亭台,一有空便召唤城里的名伶去那里饮酒作乐。现如今,老宅已成了他用来豢养歌伎,宴请宾客的别业,少爷早就没有家了。”
岑雪看着角天,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角天似也感觉气氛沉重,挠头笑笑:“不过,少爷这些年在危家寨里过得也很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家嘛,等有了家人,自然也就有家了!”
岑雪眼眶发热,笑一笑,心里仍是苦涩。
送走角天后,岑雪独自一人坐在屋里走神。危怀风在城门那头忙军务,中午没有回来用膳,午憩以后,岑雪又坐在窗前发呆,倏而想起什么,走去镜台前坐下。
岑雪打开妆奁,取出那支白玉梅花簪,对镜戴上后,决定去找危怀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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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一亮,危怀风便来城楼这里巡防了。
兆丰县目前仍有官差一百多人,虽然明面上是投降了,但背地里怎么想的并不知。危怀风让赵力派人加大看守力度,另委托厉炎发书联络西陵城辖内的各县县尹,试图说服有心人投诚。
天岩县县尹是最早表态的,听说危怀风率先在兆丰县起事,打的又是庆王的名号,今日一早便跟着反了。另外一些县城暂时没什么动静,危怀风不急,只要西陵城那边不发兵过来,八寨的人上下一心,让那些县尹归顺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