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大人便是要撒谎,也烦请事先打一打腹稿,此处荒郊野岭,杳无人烟,你说是你岑家的地皮,便是你岑家的地皮?”
岑元柏抽出袖里的一张契书,塞给他:“地契。”
王懋一震,打开一看,脸上更是震怒神色:“你!”
“私人地界里发现墓葬,按律法,一切财物都应充公。王爷向来秉公执法,想来知晓此事后,会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决策。”岑元柏不给王懋发作的机会,眼皮一抬,目光清凌凌地射过来,“世子,您以为呢?”
王懋背脊一凛,思及府库里缺钱一事,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早便在岑元柏乃至于父亲的算计里,岑雪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挖墓根本不是什么个人行为,而是秘密任务!
“是……”要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刻,王懋脸色铁青,牙关快咬得咔擦作响,“我父王的决策,自然无人敢不服。”
岑元柏点头:“那今夜之事,便静候王爷定夺,世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请先回吧。”说着,又往身后那一辆马车瞥去一眼,示意道,“车里的贵人想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王懋瞳孔震颤,想起那辆马车里的“贵人”,充斥在胸腔里的愤懑化为恐惧,硬生生吞咽下不甘后,拂袖往马车走。
候在马前的车夫行礼,是王府里的熟悉脸孔,王懋闷不吭声,踩上杌凳,走入车厢里,等在里面的人果然是庆王!
“父王。”王懋颔首行礼。
“坐。”
庆王不多言,吩咐王懋坐下,马车掉头,在一大批侍从的护卫下往夜色深处驶去。王懋如坐针毡,在沉默气氛里挣扎数次后,开口道:“父王,岑家假借修建别庄的名义在此处盗墓的事,您早便知道了?”
庆王默了默,如实道:“今日下午知道的。”
“今日下午才知道?!”王懋眼神一亮,寻着了岑元柏、岑雪二人的漏洞,心神大振,借题发挥,“早在十日前,岑氏便已开始在城里招募短工,并从官署里借走了与江州相关的地志,可见是蓄谋已久。这样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今日才向父王上报?!”
王懋言辞激愤,自知先前在岑元柏、岑雪那里吃了瘪,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治他岑家一个“先斩后奏”的罪名,不然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见庆王并不反驳,王懋心头大快,接着又道:“岑家想要筹钱为父王解决军库亏空一事,可以理解,但是用这种手段,委实是狂妄下作,太不顾及父王的声誉!这次多亏是儿臣早便派人盯梢在此处,及时发现了异样,前来拿人,不然消息往外传开以后,世人还以为岑家人今日所为乃是父王授意,指不定要在背后如何非议父王!”
说着又想起一茬,嫌恶道:“还有,岑家人要办这样上不来台面的事,不叫府上的儿郎,反让岑氏这样一个女人抛头露脸,也叫人匪夷所思!父王是不知道,那天招工时,岑氏在大街上与三十多个市井粗人厮混一处,言行举止,全无半点贵女风仪。这些天来,更是整日与山里的那一帮难民朝夕相处。就在刚才,儿臣下令要扣押她回城审问,竟有一难民为她挺身而出,全然不把儿臣放在眼里,也不知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懋回想起那一幕,越想越气愤膈应,全然没发现,庆王藏在暗处的脸色早已铺上一层阴鸷阴影,拢紧的眉心沟壑极深,填满失望与不耐。
“儿臣真不明白,岑家也是簪缨世家,盛京豪族,岑元柏一介能臣,怎么会教养出这样逾闲荡检、不知羞耻的女郎来!”
话声甫毕,耳旁忽传来“咚咚咚”三声轻响,原是庆王屈指叩响了车窗。马车应声停下,王懋不解地抬起头。
“父王?”
庆王支额阖目,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滚下去。”
第72章 筹钱 (四)
庆王一行离开不久后, 岑雪也与岑元柏一起登上了回城的马车,不同于那一边的鸡同鸭讲,今晚的岑氏父女气氛格外和谐。
岑雪看完手里的地契, 难压内心的庆幸与崇拜, 知道今夜若不是岑元柏及时赶来, 并备上地契, 她与王懋的纷争必然要以失败告终。
念及此, 岑雪不由偷觑岑元柏一眼, 小声道:“爹爹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了?”
“你以为你能瞒住?”岑元柏坐于上位, 眼皮微垂,看着略有惫色,但语气里并无不耐严厉,反而多了两分调侃。
“没有刻意要瞒, 只是没想到爹爹事先连地契都准备好了。”岑雪把那一张货真价实的地契收起来,交回给岑元柏,笑着恭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