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唇角微抽,收起手里的地契、房契,阔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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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岑雪一行离开后,跟着岑旭下榻在一座三进的宅邸里。岑家人多,各房里的家眷算下来,足有三十多口人,住在三进院里委实算不得宽裕。
岑雪、岑元柏与云老夫人挤在一个院里,云老夫人住上房,得知岑元柏重伤,急得哭肿了眼,等人一来,执意要接到身边来,亲自照顾。
岑雪便住在西厢房,伺候的人仍是春草、夏花。岑家这次出逃,走得仓皇,方嬷嬷、秋露、冬霜她们已提前被家里人归还卖身契,自行离开,如今也不知漂沦何处。
岑旭一行在上房里探望过岑元柏后,接着来看岑雪,说起当初从江州城里出逃的事,皆是满腹唏嘘。
“阿姐,徐大哥家里的事情,是真的吗?”
岑旭待在丹阳城,多方打听江州城里的情况,已从知情人口中得知徐家的冤案。众人知晓这背后的恩怨,无不震愕,岑晔忍不住发问,满眼难以置信。
“是。但具体是什么情形,爹爹暂时没有提过。”岑雪道。
岑元柏醒来后,没有辩白过什么,他似乎不想在人前提及与徐家的往事,岑雪几次欲言又止。
“正则七岁那年便来了岑家,大伯待他视如己出,诸多教养之事,无不亲力亲为。可以说,若无大伯的悉心栽培,根本不会有今日的徐正则。别说徐家一案是否真与大伯相关,就算伯父有愧于徐家,这么多年的恩情,也足以补偿。他不感恩便罢,竟还勾结庆王妃加害伯父,实在令人寒心!”
岑旭是最了解这次岑家劫难有多凶险的人,提起徐正则,既愤而痛。想当初,两人差不多年纪,同在岑府里长大,每次从学堂里下学回来,都少不了一番暗暗的比拼。
岑旭更内秀些,也不像徐正则那般早慧,在岑元柏面前,他甚少有赢过徐正则的机会。曾几何时,那人既是他藏在心里的劲敌,也是他默默看齐的榜样,可是世事变迁,一眨眼的功夫,彼此裂变成仇人,那少年在他心中意气风发的形象也轰然坍塌。
岑雪亦是满心黯然,苦笑一声,良久无言。
夜里,众人在厅堂里简单用了一餐团圆饭,岑茵顾虑着先前岑雪在屋里的反应,提议陪她在小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岑晔、岑昊也凑热闹,前来陪伴。四人走在月影婆娑的花树下,叽叽喳喳,那两个一人说搬来丹阳城后发生的各种轶事,一人要与岑雪讨论诗理,岑茵本来是想与岑雪聊些女儿家的私密话,被这俩一掺和,谈心不成,反被聒噪,气得快要跺脚。
岑雪却是笑了,看着打打闹闹的弟弟妹妹们,猛然感觉,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里,阖家团聚已然是最大的乐事。
“阿姐,你是不知道,最开始搬来这里时,我夜里总是听见女人的哭声,就在我房梁顶上……”
“呸呸呸,子不语怪力乱神。都跟你说过,那不是什么女人哭泣,而是野猫在叫,不信便算了,还来阿姐跟前造谣。”岑晔板着脸,呵斥道。
岑昊气恼,眉头飞起来:“你又没往我屋顶上侦查过,怎么知道是野猫?”
“那还用侦查?大晚上能往屋顶上爬的,不是野猫能是什么?你才多大,就算有女鬼,也犯不着来找你吧?”
正说着,忽听得墙壁后“哐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砸落。四人皆是一惊,齐刷刷往那方向看,是花园外侧,墙垣另一头栽种着参天槐树,楼阁漆黑,一片森然。
岑家所住的这座宅邸地处城里的繁华地段,寸土寸金,宅院都是相连的,花园那头,乃是另一户人家。
岑昊一个激灵,闪躲至岑晔身后,拽住他胳膊。
“你做什么?”岑晔挣脱不开,像被贴了一块虎皮膏药。
“我没听错,是墙那头传来的声音。”岑昊瞪大眼眸,声音压得极低。
“那家不是一直空着,没人入住吗?”岑茵疑惑道。
三人说着,墙那头又传来动静,“吱吱喳喳”的,不知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花园里的气氛一下凝结,风都像是全在往背脊心钻,人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姐,要不……我们先回屋吧?”岑茵步履悄悄往后挪,挽着岑雪手臂。
岑雪颦眉,倒是不怕,事出反常必有妖,墙那头的声音明显是人为的,若是没人居住,何故产生这样的动静?若是不弄清楚,家里传出闹鬼的谣言不算,心里也总是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