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初被绑架一案当初是闹得沸沸扬扬、举城皆知。凤时锦去人贩子船上把柳云初救回来她也是听说的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过程是如何凶险。
简司音安慰道:“没事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你现在好好的,她……不是也好好的吗?”
“司音……”
柳云初有些痛苦地唤她。
“我在。”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喃喃道:“我应该很清楚,凤时锦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曾不要命地救我、为我出生入死的人,这辈子我知道我都不会拥有她,我那时曾对自己发过誓的,就算如此我也要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不离不弃……以后我也要尽我全部去保护她……”他的声音虚弱而无力:“可是我不相信她,我亲手打了她……那时,我哪怕多听她一句解释,哪怕多谅解她一分,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形同陌路的样子了……司音,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曾对凤时锦说,交错了她这个朋友。对她说,她不配。一场噩梦醒来,仿佛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简司音轻声道:“你若相信她,便是不信我了吗?一个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却是你心里的人,你总要取舍一个的。云初,我很高兴你最后选择了我,没有了凤时锦,我也会陪你一辈子的,你不要难过。”
柳云初喘息了几下,渐渐平息,随后再没多说一个字。他知道简司音不会理解的,她是不会理解自己对凤时锦错综复杂的情意的,他没有资格强行要简司音去理解,所以只能全部堆压在他的心里。
他是很难过,只不过难过的不是不能陪凤时锦一辈子,而是仿佛自己是个失信的小人。
随后两天,凤时锦没踏出房门半步。她蹬了鞋子,单衣坐在凉津津的地面上,总是在失神与彷徨之间徘徊,时而哭时而笑。可当她半夜里有时候倦极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她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可是这天半夜,君千纪照例来看看凤时锦的时候,透过窗户的熹微光线,却发现凤时锦不在房里。这两天凤时锦几乎滴米未进,又是在这半夜,她能够去哪里?
君千纪心里有些乱,抬脚就大步往外走,他几乎就是认定了凤时锦去找苏顾言了。他那倔强固执的徒儿,不管受了多少伤害,不管遭了别人多少轻贱,她坚持着自己所认定的,即时是残酷的现实,也还要毫无怨悔地双手奉上自己的真心任人踩踏。
何其愚蠢!
然还没走出大门,君千纪蓦地停了下来,回身往地上看去,瞠了瞠冷清双目。三圈不知何时竟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他心思一向细腻敏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致使三圈一路跟着他而他居然没有发现。
三圈见他回头了,似害怕被他抓住似的,一扭头就又往回跑。
君千纪沉吟着抬步便跟上。
三圈跑去了炼丹房里。两扇大门轻轻合拢,却并未关紧。
他站在门口,缓缓将门推开。偌大的炼丹房内,十分冷清,丹炉已经停火没有一丝热度,丹房内的布置亦是空旷简洁。而凤时锦便孤寂地倒在冰冷大殿上,光着的双足浸透了银玉光泽。光滑的地面,到处散落着一粒粒圆润的丹药,浓密的发丝遮挡了凤时锦苍白的脸。
“时锦……”
君千纪快速进去,将凤时锦抱起来,手指贴着她的侧颈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又探了探她的呼吸,也不知是按住了她的什么穴位,指端用力往下压。凤时锦昏昏沉沉只觉十分难受,双眉纠结在了一起,喉咙滑动了一番,便再也压制不住闭着眼睛就往侧边干呕了起来。
堵在她喉咙的还有好几粒药丸,险些就要噎死她。如今被她吐了出来,总算才能够喘一口气。
君千纪这两日的默默纵容也终于到了头,语气里带着不可忽视的薄怒,道:“你这是想毒死你自己吗,为师原以为你只是耍耍小性子,放你独自想两天你便能够想通了,却不想你至今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如三年前一样愚蠢无知!苏顾言不过一个四皇子,虽比那些凡夫俗子要好些,终归只是一副好皮囊罢了,不过就是对你好了一些,现如今你却是要拿命去还他吗?为师比他生得好,为师比他对你好,为师养你长大教你成人,你至今放不下他,可若说要舍弃为师,你怕是说舍弃就舍弃了,何曾有半点儿难过和不舍!凤时锦,难道为师这六年就只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吗?”
凤时锦胸口急剧起伏着,喘息着,干呕得红了眼圈儿,十分难受,跪坐在地上愣愣地把君千纪望着。约摸是从没听过君千纪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一次性流露这么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