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君掩着嘴咳了两声,将炉子里喷出来的黑灰挥开,拿着铁钳把木柴翻了又翻,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炉火哔啵作响,一点微弱的气流都会将它吹得不断跳动,因此照在脸上也是明明灭灭、飘忽不定的。
晏灵修就笼罩在这片光下,从侧面看,他的眼睛比玻璃还要净透,瞳孔中闪烁着一簇碎金似的光,很亮,却并不灼人,透着一种年少无知的单纯与无辜。
他察觉到孟云君的视线,抬眼看了回去,于是原本无害的玻璃好似突然被赋予了生命,有了分明的棱角和坚不可摧的外壳。
孟云君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情绪好像再次“淡”了下来……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晏灵修绝非心无城府、不谙世事的寻常少年郎,他素来情感淡漠,对自身的控制力很高,那些能被关注到的喜怒哀乐,全是摆出来充门面的。孟云君需要足够“明察秋毫”,才可能在某些稍纵即逝的时刻,捕捉到一点堪称稀薄的真情。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只流浪在外的野猫,从来只是远远地站在别处,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他尖牙利爪下柔软的皮毛。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放下戒备,被温暖的壁炉和小鱼干软化,肯留在原地被动地接受那些尤为陌生的温情时,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吓到,一声不吭地跑开了。
孟云君喉头攒动两下,突然按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
半天过去,那些在上山时受的伤就都全好了,十六岁的少年骨肉匀称,还未来得及染上太多的风霜雨雪。晏灵修诧异地看他,下意识地往回抽,被孟云君更紧地握住。
他一反往常的温吞,极其直白地问:“蛊虫下在哪里?”
晏灵修怔住,大惊之下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孟云君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将他强行定格在原地。良久他退让似的垂下眼睛,扫过旁边的短腿木凳——方才药童倒完了药,顺手就把残留着渣子的药罐撂在了上面,盖子上还凝结着蒸汽遇冷化作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