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论。”
“当我本体消亡,魂魄狼狈地逃走,四处寻找可以附体的躯壳时,你恰好成为了我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活口。你的父母、长辈、邻居,用自己的身躯,从我陨灭的余波中保住了你的性命,供我重生。”阎扶表示,“这就是你的宿命。正如我自‘恶’里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掀起无止境的战争与杀戮一样。”
“我不想这样。”晏灵修听见自己心平气和地反驳道。
阎扶发出一阵饱含恶意地嘲笑声:“好呀,那你就去死吧。”
后半夜他们没有再交谈。晏灵修端坐梧桐树下,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露水降下,远方晨曦初露,天色青冥,才再度起身,沉默着向群山之外走去。
他是在日暮时分抵达天枢院附近的小镇的。
一月过去,虽未春暖花开,天气却回升了不少,但小孩子仍旧不被允许脱下臃肿的棉衣,只好笨拙地抻长了胳膊腿儿,就着最后一点夕阳余晖抓紧玩耍。贪酒的百姓在集市上沽了米酒,趁着没有媳妇盯着,赶紧先喝两口,再兑上水大摇大摆地回家去。货郎蹲在路边,鬼鬼祟祟地背过身去,把手探进袖子里美滋滋地数钱,铜板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许多铺子都关门了,但食肆还热闹着,桌椅板凳嚣张地挤占了半条道,过路的马车挤不过去,车夫唾沫横飞地大声呵斥,客人们畏惧他挥来挥去的马鞭,忙端了热腾腾的饭菜缩了起来。
晏灵修的目光从这些嘈杂又琐碎的市井烟火上掠过,迈进一家成衣店,无视了掌柜天花乱坠的吹捧,选了套颜色极素的衣裳,是成衣店专为服丧之人裁的。他抱着这丧服似的行装住进了客栈,不紧不慢地用了晚食,叫了热水,沐浴更衣,甚至还给尚未愈合的伤口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
日头彻底地落下了,但夜色还没有到最深重的时候。门外有伙计捧着烛火走来,礼貌地敲了敲门,询问这一间房的客人要不要点灯,没有得到回复,于是那点微弱的火光透过门扉闪了一闪,便又走远了。
晏灵修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