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重阳扶住桂二爷爷,道:“谁说是死无对证?既写了字据,那自然字据还在。要不是梅夫子亲笔书写,那就是有小人冒充,骗了桂家的银子与地,那桂家是不是也能拿着字据到衙门一辩真假,也省的误会了梅夫子。“
眼见桂重阳的态度这般镇定,不似虚张声势,梅童生的气焰立时就弱了,却依旧是强词夺理道:“一码是一码,这些年东西都张价了,晟儿与朵丫头也确实到了要用钱的时候。”
这又不否认写过字据了。
别人还好,张爷爷却是嗤笑出声:“这翻来覆去怎么都是你说了算?要是按照你的说法,之前拿走的那四亩地、四十两银,是不是当分给朵丫头一半?”
不是老爷子多嘴管闲事,实是因死去老友的份上,同情梅氏姑侄,见不得梅童生借着死人的名号得寸进尺。
梅童生冷哼:“一个丫头也不能顶门立户,哪有分产的道理?再没有那样的规矩。”
“不分产,那抚恤银子呢?朵丫头这些年吃的用的都是桂家的,没有动用银子的地方,不是二十两就都剩下了?其中八两是她老子的抚恤金,另外十二两银子是你这个当大爷爷的帮她从桂家讨要的抚养金。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一副嫁妆尽够使了,也能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张爷爷不上梅童生的当,依旧将话头转回到抚恤银子上。
梅童生嘴角抽了抽,被问住。他能理直气壮的说“不分产”,却无法理直气壮的地说不给梅朵银子。可要真的分银子出去,那才是要他的老命。
梅童生想到那个可能,就心如刀绞,脑子里灵光一闪,摇头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话赶话说到这里,我也就不瞒着了。那二十两银子,让秋氏偷走了。端是个狠心女子,丈夫死了,热孝都不守,就舍了骨肉走道,还偷了银子去。我之前怕伤了朵丫头的心,能瞒就瞒着,可眼下到了用银子的时候,我实在没法子继续瞒了……”
这秋氏不用说,就是梅青竹的遗孀、梅朵之母。
梅童生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悲愤:“你说谎!“随着说话声,梅氏满脸气愤地走进来,全不似平日里柔顺模样。
兔子急了还咬人,眼下梅氏就是一副凶兔子模样。
梅氏晓得,银子既入了梅童生口袋,想要分银子是做梦,可不能没了银子,还任由梅童生将脏水泼到嫂子秋氏头上。且不说嫂子秋氏到底是生是死,只说要是真的背了这贼名,那说不得要连累到梅朵头上。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是小老百姓默认的道理。就如同眼前的桂重阳,不管自身人品如何,有桂远那样一个老子在,就要受到大家的质疑与提防。
秋氏真的成了“贼”,那梅朵就是“贼丫头”,以后谁家丢个针头线脑的,保不齐就有人疑到梅朵头上,那岂不是冤枉?
第44章 “怂货”与“言如刀”
要是桂家人在这里跟自己叫板,梅童生还不至于太生气,毕竟今天是他“不请自来”,有意要闹腾一场,才故意提起旧事来,堵住桂家人的嘴,省的他们真的算计自己什么。
没想到眼前出头的是素来温顺的侄女,梅童生立时胆气壮了,吹鼻子瞪眼道:“混账东西,怎么说话呢?我晓得你们姑嫂情分好,可你也不能分不轻远近!”
就是炕上地下坐着的老少爷们,见梅氏这般,也都不自在。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梅氏虽已经嫁人,可梅家还是娘家,这般对亲大伯说话,如此上下不分就过了。
这会儿功夫,梅氏已经冷静下来,压下满心怨愤,含着眼泪,看着梅童生道:“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总不能大伯说一句,就直接扣到我嫂子头上,家里出了个贼,连带着清白人都要带累了。要是我的记得不差,当年嫂子再嫁,是大伯亲自安排的,上门保媒拉纤的也是大伯镇上的老友,说是将嫂子嫁到了霸州。因为出嫁的匆忙,嫂子的嫁妆都没有带,就穿着一身衣服被扶上了轿子。霸州距离通州百十里路,如今老五回来了,正好有时间带着我与朵儿走一趟,她后嫁的人家在哪儿,大伯给个地名儿,我要去问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扔下骨肉改嫁不说,还贪了女儿的抚养银!”
梅氏神色凄苦,要哭不哭,又恢复到小白兔模样。
梅氏的爹是当年村塾先生,素来好人缘,秋氏当初被强嫁之事也有风声出来,大家这回立场又不坚定,开始觉得梅童生有些过了。
“既已经改嫁,都是旁人家的人,还寻她作甚?”梅童生气急败坏:“你也是,既是寡居妇人,就该守紧门户、贞静为要,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好好的朵丫头,都叫你带累坏了,不行,我要接朵丫头回家,梅家人没有继续养在外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