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中的六堂,即由正义、崇志、广业初级三堂,修道、诚心中级二堂加上率性高级一堂组成。前三堂相当于入门学院,监生不得授官不得参加科考;而修道、诚心二堂相当于中级学院,需在国子监中学习一年半以上,并参加考试,考试合格者才可编入,有科考资格;至于率性一堂则是高级学院,只编入中级堂内学习一年半以上,并考试合格的监生,不仅有科考资格,而且可以不经科考,只历事便可授官。
是故,要入哪堂,事关步故知究竟能否参加明年的乡试之事。
第88章 杨睿
张司业似乎就是在等步故知的这句问, 原先疏冷的目光缓了三分:“祝先生与少益也与我说过这个问题,不过”
顿了顿,略眯了眼似是在回忆:“祝先生的意思是, 你此次借恩荫入学, 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确实越了一些规矩, 能入国子监已然足够,不必强求明年乡试, 让我安排你入学初三堂。”
步故知听张司业再提及祝教谕, 又从张司业的转述中感受到祝教谕字字句句的回护之情,心中不免动容。
古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坦白而论,他事祝教谕其实并未到如事亲父的地步,可祝教谕待他, 从最开始的初见提醒, 到后面云禅寺求佛解惑, 再到后来成为师徒, 这其中一点一滴正是如父爱子般的陪伴。
包括此次入堂之事, 祝教谕是意在不想让他太过招摇,惹人注意, 也是担心他在经历巨大变故之后,压力陡增, 无法在乡试中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希望他能蛰伏一段时日。
张司业又继续道:“不过少益则是托我安排你入学中二堂,他十分看好你, 认为你参加明年乡试定会桂榜夺魁。”
杨谦会如此安排步故知并不奇怪,他只是觉得, 杨谦或是他背后的杨大学士似乎对他过于看重,他并不清其中楚原因是什么,只隐隐猜测是否会与祝教谕说过的不空法师对他的谶语有关,认为他将是破局之人,但仅凭此谶语又未免有些荒谬。
荒谬倏地,步故知心下一惊,在国子监外他已想通杨大学士之于时局的特殊地位,那么,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会不会说,在杨大学士离京之后,平衡已破,局势已经严重到杨家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才会将一些筹码放到他身上。
张司业凝着步故知,意味深长:“那么你呢,你想入哪一堂?”
张司业看上去是在询问学堂之事,可实际上,是在问步故知,究竟是要从祝教谕之意,先保全自身,再入时局,还是要合杨家所盼,在最短的时间入局,即使自身前途并不明朗。
步故知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忽火盆之中,火星蹦然乍响,他也睁开了眼,再对着张司业深深一拜:“学生,想入中二堂。”
张司业轻笑了一声:“你可想好了?少益毕竟不比祝先生了解你。”
步故知摇摇头:“学生想入中二堂,并非因少益看好之语,也并非是自负到认为学生定能在乡试之中夺魁,而是觉得,虽学生一人之力微末不可言,但若是有千万学子如学生一般,不避时局,将自己的微末之力如点点星火般投入其中,燎原之势,自然可成。”
张司业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拊掌一赞:“好一个燎原之势,自然可成。”这句话才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认同:“起来吧,诚心堂之内编籍未满,年后你去诚心堂便是。”
等再回到杨府时,天已渐暗,不出所料,杨府门前已有小厮等候,见马车驶入巷,忙迎上前,置好下车的蹬台,并探身为步故知掀开车帘:“步郎君,请下车吧,夫人与尊夫郎都在等你呢。”
步故知避开了小厮的搀扶,轻声道了句谢,跟着小厮往主院去。
他昨晚与款冬交代过,今日要忙于户籍与学籍之事,让款冬自己去主院向张三娘见礼,再回客院等他。
虽然款冬在镜饮做了四个多月的事,也接触过县中不少权贵夫人,遇事比先前大胆许多,可还是不喜与生人相处,是故昨日见张三娘,一直是躲在他身侧,轻易不会接话。
而如今的时辰,已近晚膳时候,怎么款冬还在张三娘那里?
步故知倒不是觉得张三娘会对款冬不好,而恰恰是担心张三娘对款冬过于的好,会让款冬更加战战兢兢,毕竟今早府中小厮的态度,也让他着实有些震惊。
越近主院,便越能听到院中隐有的欢声笑语传来,其中间还有孩童打闹之声,却没有听到款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