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帝已年逾六十,按理说早该立了储君,可偏偏却无任何表态,只是将三子都留在了京城。
而群臣也不敢在此事上劝诫,是因为康定帝这三子,实乃皆不争气,莫说让群臣信服,就连康定帝自己身为父亲也看不下去。
是故,朝堂中无人不知,康定帝有先择太孙再立太子的意图,既然儿子靠不住,那孙子中至少能有可造之材。
而如今最被康定帝喜欢的皇孙,乃汉安王的嫡长子。
而这汉安王虽是贤妃所出,但因贤妃诞下汉安王不久后便撒手人寰,故汉安王是由杨妃抚养长大。
也不知为何,汉安王与杨妃并不亲近,但毕竟杨妃乃汉安王养母,有着旁人比不得的关系在。
步故知与款冬并不清楚皇室内各种势力关系,但知太孙的含义,便也知晓了阿依慕的用心,她并不想做现在皇帝的妃子,而是想做大梁未来皇帝的妃子。
张三娘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像是早就看透了阿依慕,抬眼与阿依慕对视,面上也是笑的,可眸底已是寒冰一片:“澜然说笑了,澜然将会是皇嫔还是太子嫔,又或是什么太孙嫔,都要看圣上的意思,杨府是万万不清楚的。”
阿依慕放下了双手,竟有些胸有成竹:“既然阿依慕说了,这是生意,阿依慕就不会让夫人白白出力,阿依慕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第104章 诚意
正堂内烛火渐渐变得幽暗, 露出的灯芯弯垂着摇晃,映出的人影杂乱。
张三娘垂下眼,默了片刻, 她乌黑的发髻上堆满了华贵的簪钗, 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颤,烛影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 也遮住了她的神采,仿佛是被满头的金玉压出了疲态。
良久之后, 她侧过身, 从案屉中拿出了铜剪,移近烛台,拿开了灯罩,“咔嚓”一声,多余的灯芯落在了案上, 烛火重明。
阿依慕一错不错地看着张三娘的动作,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安静地等着。
而耐心总是会换来结果, 终于,随着案屉合上的声响, 张三娘语出淡淡:“说说看吧,你的诚意。”
阿依慕却没有立刻应话, 而是扫过了坐在一侧的步故知与款冬。
张三娘见了阿依慕的暗示,忽的一笑,话中意味不明:“既然远在楼兰的澜然都能知晓大梁的国事, 那大梁的子民又如何不能知晓?”
阿依慕眉骨高长,皱起眉来便更是明显, 透出几分厉色,歉意自然显得并不诚恳:“是阿依慕多虑了。”
她重新斟酌语言,“阿依慕知道,在大梁民间,百姓更加信奉巫医,而不是官府,而巫医的首领,乃是京城中的国师,而杨府之所以能被大梁皇帝看重,正是因为杨府从来与国师府关系不睦,并且”她抬眼觑了张三娘的面色,见张三娘没有生气之后,才续言,“杨大学士此番游历江南州府,也是为了找到抑制巫医的法子。可无论是哪个法子,都得用到钱,这笔钱不能从国库里出,也不能从皇帝私库里出,那便只能杨府自己出。”
张三娘拨弄着茶盖,一开一合间,零碎的噪声不断,阿依慕适时住了嘴,等待张三娘的反应。
张三娘也停下了动作,堂内陡静,窗外寒风呼啸,气氛诡异:“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阿依慕似乎就在等张三娘这个问,她终于展眉笑了笑:“没有人告诉阿依慕,是阿依慕自己猜出来的,阿依慕曾在大梁境内住过一段时间,见过大梁民间巫医的派头,阿依慕的父亲也说过,若是他,绝不会允许楼兰中有国师的存在。皇帝的权威被侵蚀,自然需要有人站出来填补。”她一字一顿,“而杨府的使命,就是如此,不是吗?”
张三娘静了一瞬,随后拊掌轻笑:“没想到,小小楼兰国中,竟也有澜然这般的妙人,只是不知,楼兰的王如何舍得澜然远嫁大梁。”意味深长,“澜然的诚意,应当不止于此吧。”
阿依慕知道,她这是说动了张三娘,暗自松了一口气:“自然,还有诚意,大梁不太平,楼兰也不太平,楼兰国中部族众多,几乎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的想法,阿依慕的父亲已经老了,阿依慕的兄弟也并不聪明,再过十几年,等阿依慕的父亲魂归月神之后,恐怕楼兰的王就不再是扎勒族了。”
“阿依慕知道大梁其实对楼兰国中的内斗并不在意,只要楼兰仍然臣服大梁,是扎勒族为王还是其他族为王,都不会对大梁有任何的影响。”她谈到此处,手略微攥紧,“可阿依慕在乎,若是扎勒族不再为王,等待扎勒族的,便会是一场屠杀,这是楼兰的传统,新任的王若是来自新的部族,便会将上一任王的部族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