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娘既要操持一大家子的杂事,又要时不时与宫内打交道,原先款冬不在的时候铺子也都是丢给身边丫鬟看着,只求不会出错也就罢了,而现在只是看着铺子已是不够,得招一些信得过又能懂内里经营之法的人才能替款冬分担。
眼看物色了许多人都不能叫张三娘和款冬同时放心,张三娘正想劝着款冬不必汲汲于此事之时,竟从成州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款冬在东平县的好友,也是与他一同经营过冰饮铺子的人,要随着步故知的同窗一同上京。
而昨个儿城外驿站便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将在今日入城,好叫杨府和步故知款冬能提前准备着,眼看着时辰要到了,款冬才比往常更要着急。
张三娘呷了一口浓茶,与款冬打听道:“还未怎么听你说过你那个友人之事,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不是说你那个友人并未与晏明的同窗成亲吗,怎好就跟着男子一同上京。”
张三娘此番话也并无恶意,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哥儿束缚太重,即使在京城之内民风已算开放,但未婚男子与哥儿同住一处,就算已是订了亲,也会招来不少闲话,张三娘是怕款冬也会受这些话影响。
款冬也微蹙了眉,他先前是收到过孔文羽的信,有顺带提了一提:“我那友人的意思是,他与夫君的同窗虽只是在家乡订了亲,但也可对外称是已婚眷侣,只要他们不说,旁人也不会知晓内情。”
按东平县风俗,订亲之后最少也要等过了年才能正式成亲,但孔文羽显然有些等不及了,就是不知,是等不及与魏子昌有眷侣之名,还是等不及要上京见款冬。
张三娘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对孔文羽有些离经叛道的做法置喙什么:“倒也是个法子,刚好他来了,能替你分担些,也可赚些银钱替他那个‘夫婿’打点,等春闱殿试过了,他二人若是要留在京城,也会少许多麻烦事。”
正说着,正堂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款冬立马坐不住了,穿上了棉衣就想往外走。
但才刚行一步,才记起要和张三娘告别,话还没说出口,张三娘已对着他抬了抬手,微微一笑:“去吧,早去早回。”
款冬弯了弯眉眼,对着张三娘告了个礼,便往外头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杨府的马车载着步故知与款冬来到一处小巷,甫至巷口,便能听见里头小宅院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还有款冬熟悉却已有快一年未曾听过的人声。
“魏——子——昌——你是木头吧!我就要跟你住一间房!”
款冬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眼中鼻间酸涩上涌,他握紧了步故知的手,有些哽咽道:“是小羽!”
步故知替款冬拂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低声道:“哭什么,小羽来了是高兴的事,别叫他看了笑话。”
款冬吸了吸鼻子,对着步故知用力的点头。
马车停稳之后,步故知便牵着款冬下了车,越近巷内的那间独宅,便越能听清孔文羽叽叽喳喳的声音。
“魏子昌!不许将你自己的东西放到另一间房!”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
“谁说我们没成亲了!我阿爷都同意了,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俩就摆酒。”
“我不管,反正对外说你就是我的夫君了,你出去问问,我们俩该不该睡一块!”
听到这里,款冬原先有些情怯的忐忑也不免化作了羞涩,孔文羽怎么能这么直接,若是别人听去了,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
步故知也有些尴尬,站定宅院门前,故意用力扣了扣铺首,院内动静骤然凝滞,但就在下一瞬,咚咚脚步奔来,大门“唰”地一下被拉开——
款冬看着孔文羽,而孔文羽也看着款冬,两个人都愣了一愣,只快一年未见,两人都没什么大变化,只是面上皆红润了些,眼角眉梢泛有隐隐春色。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孔文羽一把抱住了:“冬儿!我好想你!”
款冬才压下的酸涩之情,顿时又涌了上来,且再也压抑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小羽,我也很想你。”
两人身后的步故知与魏子昌相对着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还都默契地站在原地,看着款冬与孔文羽抱作一团。
眼看着两个人都快要哭成泪人,步故知才轻轻拉走了款冬,用随身的巾帕替款冬拭泪,而魏子昌也不甚熟练地握住了孔文羽的手,将袖中的巾帕递到孔文羽掌心。
原先孔文羽还算满意魏子昌的主动,可当他看到步故知在小心地为款冬擦脸时,对比之下便又有些不满,将巾帕塞回魏子昌手里,指了指步故知与款冬:“你好好学学眷侣之间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