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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自嘲一笑:“棠梨,我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棠梨沉默片刻,轻轻开口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三家人养得出这般心思歹毒的子孙,说明根子已经烂透了。”

“只是裴先生……你不应该将这些告诉我。”

少女坐在马车一角,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刻,有斑驳光影透过车帘,俏皮地在她的发丝上跳跃。

分明整个人都沐浴在柔软而鲜活的色彩中,她偏偏板着脸,微挑的眼角带着些固执,认真地告诉他,不应该把这些秘辛轻易宣之于口。

一抹小巧的光顺着她的青丝滑落,坠入脚下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他的心脏却忽然像是被这抹消失的光轻灼了一下。

方才浸入骨髓的寒凉之意渐渐被驱散,四肢百骸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行走在不堪之中,那些泥淖依然不染她的衣袍半分。

她反而会从泥淖中折下一枝荷,微笑着递给旁人。

裴时清在心底告诉自己。

棠梨见他不说话,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像是一只被惊扰的蝶。

“我知裴先生视我为学生……”

裴时清的背脊微微一僵,似乎有一双手,又将他再度推入那片冰凉的湖水之中。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封住他的口鼻,遏住他的喉咙。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裴时清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直至最后,少女有些生气地扬起眉毛,语气重了几分:“裴先生到底有没有在听?”

裴时清眼睫轻轻一颤,感官渐渐回笼。

幽闭发蓝的湖水不见了,被鲜血染红的白玉阶不见了,火光中扭曲的面容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