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再开,也不是原来那朵了。”

“妹妹这话倒是令我糊涂呢。花也没挪窝,怎么还不是原来那朵了?”

“花没变,只是我等看花人之见。可对花来说,一枝上朵朵不同。世上任何花,都只开一次,只来一期,只相一会,最后一散。正如这史记王侯将相,豪情轶事,热热闹闹都是今日之观花人,至于故事中那些人物,早作荒草一堆,黄土一抔,尽谢了。”

林黛玉声音柔缓,“个中心酸,一世风吹雨打,才是花之所见的。”

“无聊。”敖应别过脸,“跟花还聊上了。”

敖应扭头又走,来到一处假山前,假山正面刻“料峭石”三字,朱漆的底儿,旁边有一方形石桌,高树茂密可遮阴躲凉,风儿轻轻,有一花瓣从一旁枝头荡悠悠而下,还未待落到石桌之上,敖应伸手接住,浑不在意地碾碎了往外一扔,径自往石凳上坐下,忽又听人在假山背后讲话。

“婶子今儿真是好看,跟神仙似的,不知在哪裁的这料子做的衣裳,若是还有,我也想要来点。”

“你要来做什么,学女人家做派?”

“倒不是为我自己,是给我家里那位。”

“这还差不多。”

“不过……要是多裁了点,剩下的碎布我也一并捡了,做个手绢什么的,见不到婶子,能日日看着此物想到婶子,我也是心满意足的。”

“蓉大爷说话真是客气,你喜欢什么布,就多裁两段便是,还要去求什么边角料?你喜欢,我就把这身衣裳舍了送你,又能怎么样?”

“……婶子真愿意送我?”语气欣喜万分。

“你来讨衣服,我就送你衣服,你倒别意会别的什么去。”

“婶子说笑了。婶子说是衣服,我自然也以为是衣服。哪儿敢想别的。”语气痴迷得紧。

二人说到此处,就各自别了,直到脚步声渐远,敖应才从假山后面走出,绕到前面,看见一男一女的背影,一个往西出门,一个往东入院。

那女子姿态妖妍,又贵气逼人,贾府之中无出其右,敖应一眼就认出是王熙凤。至于那个男的——

“这人是谁?”敖应问孙悟空。

孙悟空看敖应目光所向,“背影么……看不出来,不过听方才对话,可能是贾蓉。”

“贾蓉又是谁?”

“倒不是府上的,是宁国府的人,他爹叫贾珍,爷爷叫贾敬,与贾政同出一脉。是王熙凤的侄儿。方才你撞见的那个学生秦钟,就是贾蓉之妻,秦可卿的弟弟。”

敖应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发现脑子里只记得“侄子”二字,又一挥袖,嘴里埋怨,“取的什么破名,都姓什么贾,谁分得清?”

“……”孙悟空悠悠道,“没文化,真可怕。”

敖应冷哼,“这贾府里的倒是有文化,一天到晚也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