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直梯上楼,走出轿厢,一眼便看到坐在咖啡厅里,落地窗旁的蒋楼。
他并没有点餐,也没有要咖啡,面前放着一杯店里的免费白开水。看见张昭月来了,也只是淡淡掀眼,全无情绪波动——让张昭月想起十二年前的那次会面,等在火车站门口的男孩,一见到她,哪怕没有露出笑脸,也能看到眼睛里的光彩。
那是因为期待和喜悦而迸发的光,和眼下对比不可谓不鲜明。
按下喉间泛起的微苦,张昭月心说,是该这样。
我当年那样对他,如今他是该对我这样。
上次见面天色太黑,这次在灯火通明的商场里,张昭月终于得空仔仔细细地看蒋楼。
无论是身材还是脸庞,面前的少年已然有了大人模样。在她蒙住眼睛不去看的那十二年里,他吃了那么多苦,磕磕绊绊地长大,竟也长得这样好。
只是他的耳朵……
不由得盯住他的左耳,想起方才在店外看到服务员同他说话,他不得不侧过右耳,那专注的样子,令张昭月心头又是一揪。
他的脸色也比上回看起来要苍白,人也消瘦了些……
拿起桌边的菜单,张昭月勉力撑起笑容:“还没吃午饭吧?我们先点菜。”
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蒋楼想也没想就说:“要吃什么你自己点,我把要说的说完就走。”
然后不等张昭月有所反应,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丢在桌上。
“你给的钱都在里面,密码是你生日。”说到这里,蒋楼顿了一下,“别想太多,小时候在家里翻到过你和爸爸的离婚证书,上面有你的身份证号。”
两句话就让张昭月几分慌乱:“这钱本来就是你的,无论从法律上还是——”
“还是情理上?”蒋楼笑了一下,“可是我觉得,我和你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讲。法律上的事等判下来再说,我没有理由提前收下你这笔‘抚恤金’。”
他用的词是“抚恤金”,而非“抚养费”。张昭月明白,他是在和她划清界限,不打算把她当成母亲,自然不需要她抚养。
他当她是来做慈善的。
深吸一口气,张昭月理清思绪,方才开口:“蒋楼,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知道你和黎棠走得很近,也能猜到你是想报复我,我不清楚你具体打算怎么做,只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不仅会毁了他,也会毁了你自己?”
蒋楼只觉得可笑:“毁了?那你当年回到叙城,有没有想过会毁了我和爸爸的生活?有没有想过会毁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