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戎醺然,微微晃着脑袋,一点一点说,好久没听你唱《橄榄树》了。
她大声哼起没有歌词的《橄榄树》,调子悠扬,回荡在空廓的夜里。虽寂寥,却也有一种满足。辛戎盯着她,忍不住说,妈妈,我想
她止住歌声,笑着拦住话头,不要想,不怪你。说完,走到窗边,倏地爬上窗台,手臂呈滑翔状,仿佛要飞。辛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昏然的醉意褪去,起身,惊恐地去抓她,可惜晚了一步,她向后一仰,被黑暗吸进去,掉向看不见的尽头。
辛戎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地直身,把正准备拍他肩膀的人吓了一跳。
“阿莱……”申豪担忧地唤他,“没事吧?”
他使劲地揉揉脸,平复呼吸说:“没事。”
申豪收回手,欲言又止,隔了片刻,“他醒了。”
辛戎微怔,反应了一下才回:“谢谢,我知道了。”
病房门上“笃笃”两声,明示一个礼貌的缓冲。兰迪忍痛,正忙着调整上半身躺姿,对方进来了。
辛戎走到床尾就不走了,站定,“我长话短说,警察待会儿也要过来,找你做笔录。你把你记得的,尽量都告诉他们。这样,才有可能抓住凶手。”
兰迪显然有些意外,愣了几秒问:“羚姐——她呢,怎么样……”
“我现在无父无母,跟你一样也是孤儿了。”
兰迪猝不及防,又是一愣。他盯着辛戎,既无沉甸甸的大悲,也无轻飘飘的大喜。说方才那句话时太平静了,一时猜不出,究竟是调侃还是真话。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见他木然,辛戎问,麻药劲还没过吗?
“不、不是……”
辛戎耸耸肩,做了个吸烟的动作,像在无声地开玩笑,问他要吸烟吗?
兰迪摇摇头,还吸什么鬼烟!辛戎到底在想什么?简直要弄糊涂了。抱怨归抱怨,实际忧心忡忡,“杰温,你妈妈……她的伤势,到底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说得更明白点……”
辛戎不等他说完,“我不是说了吗?她不在了。死了。”
话落,两人沉默对视了好几秒。
兰迪眼里变得惊异,像是此刻才真正醒了,“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这对我有什么益处吗?”辛戎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印着自己的倒影,看起来像别人,“倒是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益处……”
“什么益处?”
“无牵无挂。”
兰迪不说话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胸腔和鼻腔里骤然没了新鲜的空气,施压得他难受,从而使脸绷了起来,恹恹的。接着,他开始发抖,猝然的怒意慢慢侵占了全身。右半边身子裹着绷带的地方,洇出了血迹,伤口好似因情绪的撕裂,重新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