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了一下,又避开了。
达隆的政治倾向众所周知,这种场合,出席来宾各具象征,甚至代表了某种宣传风向。
人死归死,可他活着时相关的洪流依旧滚滚,滔滔编织出人世间的法则。
弗兰克,他许久未见的祖父也到场了。辛戎看见对方时,很恍然,仿若另一个时空的人。他们生疏地问候了一下,老人问,你要上台为达隆发言吗。
他在心底嘀咕,发言什么,赞美这老混蛋的生平吗?太可笑了,活着还不够恶心人的?难道死了还要继续恶心自己?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祖父拍拍他的肩说,别勉强自己,你要是觉得没准备好就算了吧。
他有些意外。勉力在嘴角堆起一个笑,乖乖点头。这一瞬,他们爷孙间还真有了种虚伪的天伦氛围。
唱诗班在唱赞美歌时,辛戎却一眨不眨盯着达隆的棺木。
他坐在第一排,能从一定角度看见达隆安放在棺内的面容。死人妆画得不错,达隆还是有那种三维立体感,甚至撇去了他与生俱来的戾气,只像是安详睡着了。
等等,达隆他……睁开了下眼吗?辛戎感到一丝惊恐。应该是自己眼花吧。他在心里讥笑自己,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别走火入魔了。他捋了捋散下的几缕刘海,强装镇定。
在牧师的祷词之后,兰妮作为代表,上台致辞。
她在说什么?像在说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他激情洋溢、充满仁慈,为这个社会创造了不菲价值,似乎所有人都该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辛戎实在是忍不住了,嘴角悄悄上扬,要不是眼下场合不允许,他还真会笑出声来。
兰妮仿佛是演上瘾了,不知讲到哪处让她“动情”了,话音里开始夹杂哽咽。这伪造的悲哀就像会传染似的,在台下,也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辛戎疑惑地转头,去寻找那些哭泣的人。
那些为达隆而抹眼泪的人多么冒犯,他们看不见他的罪行了,表演上了一种煽情戏码,从而来表达愚蠢的良善。谁又知这些廉价良善的真伪,止也止不住,把教堂渐渐变成了一个不入流的表演场所。
眼前的一幕幕立时让他觉得恐怖,像要一股脑地将他吞没。
告别式之后就是去墓园下葬,他无比难熬,没等整个葬礼结束就逃走了。
另一边,兰迪没法集中精力工作,不停看表确认时间,操心起辛戎。
辛戎不让他仨中任何一人作陪去葬礼。兰迪好说歹说,希望能动摇辛戎的决定,但辛戎强硬地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