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湖泊的空间都被撞得摇摇欲坠,即使是阵法也难以维持它的平衡,一些倒挂在顶上的钟乳石掉下来,扑通扑通掉进湖泊之中。
被撞进石壁缝隙中的人类浑身抽动了一下,四周石壁上都是被压榨到极点后溅开的一圈赤红血液。蛟龙喘息,被打爆的那只眼紧闭,另外半只眼则被血液糊住。
不只是单纯的淡金色血液,还有人类的血液,混杂着淌过它的瞬膜。
蛟龙在喘息的余裕里,轻轻耸动自己鳞片后面小巧又柔软的耳朵,捕捉这片空间里所有的声音——岩壁上是被它脑袋撞出来的深坑,溅出去的血液缓慢的,遵循某种规律,往低处流去,流进坑里,淹过周扶光衣角。
她闭着眼,露在外面的透白皮肤被染上一层红与金混杂的橘调色。蛟龙听不见对方的心跳,只听见内脏在对方身体里,慢吞吞下坠的声音。
它顿觉理所当然,松了口气,覆盖眼球的瞬膜往上抬,金灿灿的竖瞳重新出现——同时,瞬间的,噗通一声,心脏跳动的声音,撞进蛟龙耳朵。
嘉陵江的风吹过,引着风的剑莹白胜玉,迫不及待,宛如流星穿透蛟龙的脑袋。
它的头惯性的往前撞,撞上石壁后才后知后觉一股从后脑勺贯穿到前额的凉气,那股凉气又缓慢的化作痛。被它抵在石壁深坑内,全身骨头至少断了一半的人类少女,蓦然睁开双眼,手臂微抬,右手攥住贯穿了蛟龙头颅的长剑剑尖,将其倒抽出来。
蛟龙身体弹动两下,气息渐弱,轰然倒地,拖着满池子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周扶光从深坑里爬出来,那把白色的,剑身有红色莲花纹的本命剑,安静的悬在她头上。
都说剑随主形。
周扶光傲气得惹人厌,她的剑也是如此。
爬出深坑之后也没办法站起来,身上断的骨头太多了。周扶光翻过身,摊开两手,面朝上躺着,眼皮耷拉,剧烈的喘气,胸口起伏间,元气流出灵台,淌向四肢百骸,将那些外人眼里的致命伤挨个修过去。
她人躺在那里,好似半死不活。但看那把本命剑,分明是还能再打一架的气势。
结丹期修士,周扶光的底子又打得那么扎实,全力一剑能破开蛟龙的鳞甲——这些身体上的外伤反而不重要,只要不伤及命门和灵台,这些伤养上个三四天,也就差不多愈合了。
她闭上眼睛听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咯吱咯吱的被元气掰正复位。除去这些声音之外,就只余下身边那条蛟龙,心跳越来越弱的声音。
越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它越是努力的呼吸,恨不得将吸进去的气全部化作某种力量灌进心脏处。可惜只是徒劳无功,那一剑贯穿了蛟龙未能完全龙化的角,它就算勉强保命,活下来之后也不是蛟龙,而只是一条长蛇了。
于是那由弱转强的心跳声,落进周扶光耳朵里,就不再是心跳声了。它是一种死亡的预示,每跳一下,就能感觉到那只庞然大物的生命力流逝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