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顾府——顾府老宅位于郊外的庄子上,远离上京的权利中心,倒也还算清静。顾员外为两位客人安排了一个院落,待遇和他们家那位姓张的老供奉如出一辙。
周扶光到了新地方,照例先洗澡换衣服,把身上那层障眼法撤了。等她洗完澡出来,就看见祝谈意坐在客厅里,低着头在念念有词什么。
她心里还生气——她跟祝谈意说自己要去取剑,让祝谈意不准跟,祝谈意死活不给明确的回复。
正常人都知道,十五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自我判断能力,正是进入看谁都是垃圾唯独我最聪明的鸡飞狗跳年龄段。
但显然周扶光不知道,她完全没有把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当做有独立意识的十五岁的人。在周扶光眼里,人只分为两种:在她个人领域里的,不在她个人领域里的。
祝谈意显而易见,是被周扶光圈进了个人领地的。
正因为如此,祝谈意沉默的拒绝,才会让周扶光生气。
在剑阁,是没有‘长辈’这个概念的。所以周扶光面对自己的生父,永远一口一个周长赢,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阿泷阿泷的喊。不只是她,剑阁里的其他孩子也是如此。
‘长辈威严’的缺失,剑阁侍从对他们无止境的纵容与溺爱,使得剑阁中上层的孩子们都相当的知礼而绝不守礼。他们的成长环境就是靠实力说话,‘长幼卑尊’这种东西不过是外出游历时用来敷衍世俗秩序的东西,心情好了就装一装,心情不好谁都是练剑桩。
极度自尊自我养出来的,完全属于上位者的自尊心与控制欲,让周扶光显然没有什么‘对方是会独立思考不受自己操纵的人’的概念。
被‘忤逆’了命令的周扶光格外生气,看见祝谈意后也故意不和他打招呼,扭开脸往院子里走去。
就在她和祝谈意擦身而过时,祝谈意迅速出手抓住了周扶光衣角。
周扶光没低头,只是垂眼,显得冷漠。
祝谈意深呼吸,抬起头,浓黑眼瞳诚恳的望着周扶光——他紧张得要命,抓住周扶光衣角的手缓慢握成拳,连续两三个深呼吸后,他开口。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
他应当是练习了好久,一连串话从嘴巴里冒出来,无比顺畅。
“顾千钟不是我的好朋友你才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令牌给顾千钟让他去找周仪景的!”
周扶光:“……”
祝谈意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差点喘不上气,说完之后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那双眼睛仍旧很诚恳的注视着周扶光。
明明是认错的话,但内容完全是‘我不会改’这样的潜台词。
因为他一口气把话说得太快,周扶光难得的,脑子缓了两秒才明白过来祝谈意的意思。
她有些不高兴,眯着眼睛:“这不就是你不会改的意思吗?”
祝谈意诚恳:“想让顺颂,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