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乱敲,是有节奏的敲,敲出来是一首调子缠绵的小曲。
周扶光身子后仰靠着围栏,搭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打着节拍。这首调子她很熟,嘉陵乡野的民间小调,小时候侍从们会唱来哄其他弟子睡觉。
剑阁选人的年纪定得很小,有些孩子是从乡野里被选上来的,五六岁,晚上想家就哭;所以剑阁的侍从们都会哼这首小调,唱来哄人。
周扶光从小就不怎么哭,尤其不因为想家想父母这种事情哭,她甚至不在意周长赢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不管自己的血脉。
人渣就是人渣,她不关心人渣有什么苦衷。
心绪随着那首调子跑远,周扶光微微垂着眼睫,忽然面前被人递了一杯酒。她看了眼递酒的人,是周元絮——周元絮又在抿唇了,露出了她惯常在周扶光面前所露出的,那种倔强的表情。
周扶光原本已经不喝思堂春了。
但因为是周元絮递的酒,所以就算不喝了,周扶光还是伸手去接,接过来只是拿在手里,没有喝。
周元絮醉了一半,脸上泛着滚热的红,但是眼睛还很亮,又亮又睁得圆滚滚的,盯着周扶光。盯了一会儿周扶光后,周元絮拍了下桌子,很委屈的:“你为什么不喝我递给你的酒?!”
她声音有点大,周扶光嫌吵,瞪了她一眼。
周元絮立刻咬着后槽牙,恨恨道:“你还瞪我?我就知道!什么小师妹大师妹干妹妹表妹妹,你背着我到底还有几个妹妹?”
周扶光:“……”
她一听就觉得周元絮是真醉了,默数一下周元絮刚刚喝的酒,也就一壶半的水平。再看其他人——除了坐在她左边的祝谈意还清醒外,其他人都醉得七七八八。
周扶光不想和醉鬼吵架,醉了的人根本没有逻辑可言。
她一翻手把周元絮递的那杯酒喝完,当着她的面倒了倒杯子:“喏,看清楚,我喝完了的。”
周元絮狐疑的看着她,抓住她手腕拽过来,手指扒拉着周扶光掌心的酒杯。扒拉半天,确定酒杯里空空荡荡,一滴酒都没有剩下,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然后就一头栽倒进了周扶光怀里,撞得周扶光肋骨闷响。
她露出无语的表情,反手推开周元絮,却又在周元絮倒下去,后脑勺要磕到栏杆时,反应迅速的伸手给她垫了一下缓冲,随后才抽回自己的手,将酒杯放回桌子上。
周扶光没喝思堂春,烤肉也没有吃几口,但她自己带的一壶酒倒是全部喝完了,一点也没有剩。
这种程度的酒对周扶光来说,跟喝果汁没有什么区别。喝了那么多下肚子,也只是脸颊微微泛红罢了,神志却还很清醒。
对面周泛泛已经趴下了,手上那把原本用来敲击盘子的短刀,也从他掌心脱落,落在饭桌上。
换成平时,他们就算喝多了,也不会这样毫无戒心的睡着。如今敢这样入睡,不过是因为周扶光在罢了——周扶光在周家年轻一代中,有着他人难以比拟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