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臂拉过被子压了两把腰, 把她扶坐起来, 温霁听见他胸腔微不可察地喟叹一声, 拿她没办法。
“我出生就在乡下,因为当年爸妈是偷生的, 我见不得光。”
张初越拢被子的手筋微紧, 下一秒, 盖上她身。
温霁的语气很平静:“妈妈之前打过几次胎,轮到我时没办法,打不了了。”
张初越单身撑在身后,另一道手轻柔地捏她后脖颈,温霁靠在他肩上轻轻吸气:“但好景不长,我爸爸在体制内的那份工没了。”
“这不是他们亏待你、偏心别人的理由。”
张初越腮帮子紧绷,忍不住吐了口气。
温霁敛着眉眼,手抓着他衣角,因为用力而手背泛白:“我五岁那年发高烧,妈妈带我去城里看医生,爸爸也赶过来了,我烧得迷迷糊糊,忘了在外人面前,要叫当时还在体制内当要员的爸爸为‘叔叔’。”
张初越揉着她脖颈的力道蓦顿。
温霁双手暗暗扯着被子,语气依然平静得像今晚如常挂在天边的月亮:“所以过年这顿家宴,你不要觉得我叫我爸叔叔很奇怪。”
张初越气息隆起又伏下,胸廓里仿佛积攒了一团浊雾,左右撞着思绪去寻出路。
他说:“阿霁,你别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她心里漫延着无尽的潮湿,悉数扒开自己给张初越看。
“后来我爸就下岗做生意了,我升高中那年他生意失败,欠了债,村里的人都说温家养不起我了,要把我嫁掉,我吓得给你打了那通电话……”
也是那通电话,张家帮她交了学费。
男人的大掌从她脖颈往下滑,拢住她肩头推向他,轻轻地揉捏着,仿佛要将那沉重的、积雪一般的过往拍散,卸下。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很奇怪?没有见过谁家是这样的吧?”
她说完,自嘲地轻笑。
张初越下巴抵在她头顶,热意熨来,他似乎在仔细斟酌该如何评价,最后落了句:“每个家就像一堵墙,缺口漏风的地方总是奇形怪状,相反,普通正常家庭都大同小异,你说了,我就理解了。”
温霁抬头,软软的鼻尖触到他硬朗的下颚:“我说这些不是找你要安慰,从前也没想过告诉你。”
张初越眉头微凝:“怎么,怕把我吓跑么?论谁家的墙奇形怪状,那还比不过我家。”
温霁坐直身面朝向他:“我怕被你看轻了,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你也要给我看看你家漏风的墙。”
她说出这番话时张初越眉眼一怔,饶了那么大个弯——
他呵笑了声:“挺有手段,先扒了自己的衣服,再逼我来扒。”
温霁杏眸恼瞪:“张初越,你知道你妈妈来学校找我的时候,我有多慌张吗?如果不是事先看过那张验孕单,我怎么蒙混过关?做错事的是你爸爸,但我发现你跟你妈妈的感情也并不和。”
说到这,她抿了抿唇,觉得委屈:“我是不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妈妈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自以为是地觉得应该陪陪她?但你的态度又让我左右为难,我是不是应该今晚留在酒店?”
温霁不会处理丈夫家的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