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珠仰卧在诺布的床上,他嗅着诺布的妻子留下的脂粉香气,睁圆了眼睛,大口地喘息着。眼泪滑过了他的鬓角,他多么想要贡嘎甲央的亲吻,他多么想叫亲爱的人吻上他的额头、抚摸他的肩膀,他想逃离压抑的官寨,去往经文里说的、极乐的地方,他想,那儿有年轻的阿妈,有爱笑的阿爸,有那只童年时候的小羊,也有不是三少爷的贡嘎甲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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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少爷和亲信们才从颂岗土司的房中离开,他们商议了愈发紧急的边界事务,要为未来随时会有的战争做好准备,走到更下一层楼的廊道里,贡嘎甲央忽然被诺布挡住了去路。
贡嘎甲央抬起头,看着这位熟识又不亲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冷笑,说道:“时候太晚了,二哥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明天再说吧。”
“是重要的事,既然重要,就等不到明天了。”
诺布并非表现得阴森深险,他还是那样温润,缓慢地说着。
贡嘎甲央收敛起了虚假的笑容,他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丹珠是我的人。”
深春的夜晚,空气温暖,满含希望,原野上有虫鸟的鸣叫,官寨内的修缮到深夜还在进行着,那些画师趁着夜色,用颜料描绘着建筑各处的木雕,留下了精美瑰丽的纹路。
画师们快要下工了,他们从附近路过,发出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贡嘎甲央问道:“二哥,你说什么?”
“丹珠在骗你,他是我的亲信,我们在望果节上相识,后来我临幸了他,他就答应我,埋伏在你的身边,做我的探子,”诺布停顿了一下,说,“不过现在,我不需要他了,他随便你处置。”
“还有什么?”
贡嘎甲央变了脸色,不过,他依然镇静,问道。
诺布说:“还有,他每天都会给你吃一种药,那药损伤身体的元气,会让人逐渐变得虚弱,最后因为普通的风寒死去。”
“你逼迫他的?”
“他自己愿意的,”诺布转过身去,望向廊道尽头透风的窗户,他再次转过脸,说道,“若是你不相信,就去看看他脖子上的项链,那颗熊牙穿在其中,是我送给他的。”
“你为什么揭发他。”
“他爱上你了,不愿意忠实于我了,甚至……不愿意让我碰了,”诺布笑起来,说,“现在,丹珠是我的一颗弃子了,相信以三弟的果断,很快会让他人头落地,我帮了你,又帮自己除去了厌恶的人,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