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措轻颤着打开了手帕,丹珠将照片从纸袋子里取出来,他再次细看他们留在纸张上的清晰的面庞,嘱咐南措:“您小心点,不要弄破了。”
“这真的是少爷,也是我们小丹珠,”南措疼爱地吻了吻丹珠的脸颊,她说道,“自从少爷回来之后,你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人也长胖了,阿妈这才知道,少爷对你来说多么重要。”
“当然重要,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丹珠觉得幸福,又觉得害羞,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然后,将油灯挪了过来,开始帮南措整理做绣工要用的彩线,南措说:“我要给少爷做一身新的睡衣,他帮我照顾我的儿子,我都没有礼物能送给他。”
“您要在睡衣上绣什么?”
“绣高原上的花草,还有那些漂亮的鸟儿,”南措眯起眼睛穿针,笑着说道,“给少爷做完了,再给你做一件,你们每天都待在一起,要是你看见了喜欢,又该抱怨阿妈不疼你了。”
“阿妈。”丹珠轻轻地趴在了南措的背上,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儿时,他的祖辈在高原上了做了百年的农奴,他痛恨那片土地,却也眷恋那片土地,那里有他血液的源头,是他的精神母地,是他生命的根基,他多么想念那些经幡、那些佛寺,想念走在凉风中穿着礼服的人们,他想,他的爱人贡嘎甲央也是这样的,因为他们都是高原的孩子。
“我给您唱首歌吧,阿妈。”丹珠说。
“唱吧,孩子。”
丹珠唱起了在官寨迎春时候会唱的歌谣,他的嗓子不够动人,含混的声音总叫人想起他可怜的舌头,白玛背着孩子从集市上回来了,她穿着厚厚的藏袍,也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她说:“南措阿妈,有个男人说……他说他要娶我。”
“白玛,”丹珠将一只手放在了白玛的肩膀上,他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汉人。”
白玛还是有些忐忑的,她来到成都不久,没有彻底地认识这个在她看来全新的世界,那个男人和高原上的男人不一样,他是公家的货车司机,平时风吹日晒,却戴着一副眼镜,长得十分斯文,他见过她两次了,这一次,他给她的孩子买了一包糖果。
“他叫什么?”丹珠又问道。
“他姓齐,叫连堂,”白玛笑了笑,若有所思,说道,“他问我的男人在做什么,我说男人死了,他就说他喜欢我,要娶我。”
“你听得懂?”
“听得懂一些,也猜得着一些,”白玛说,“可是我不行呀,我不能答应,我是贡布的妻子,我怎么能……丹珠,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