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揭人莫揭短,谁不知道这位昔日白矾楼的头牌因为从良已经过气了。但人家攀了高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山水相逢的时候。
所以凉亭诡异地静寂了一会。
从未受过这种奚落的庾湘兰难免愠怒, 一张粉脸顿时涨的通红。她无意间摸到腰上的荷包,忽然就有了无尽的勇气。
——那人既然在这个节气里, 遣人送了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文送来,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意味。此时何须与旁人计较,只要好好地把这首诗文公诸于众,自己的名字不啻又要镀上一层金。
从前偶尔也会这样行事,那白矾楼的妈妈最是狗眼看人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若不是图那人的一手锦绣文章,能让庾湘兰的名声中听,只怕连门都不会给那人开。
有侍女过来请各位姑娘过去入座。
刚才还在斗嘴翘腿看热闹的女子们一哄而散,庾湘兰被领到一个背风的角落。
四顾一看就见位置安排的格外可心,又清净又瞧得见前头的人来人往。负责打帘子的侍女恭敬有礼,桌上还有精致的热茶和点心。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用了一块牛乳果仁糕。
那糕糯糯软软的,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口味。
庾湘兰想这必定是那人暗中的安排,那人虽没有什么像样的钱财,但论起体贴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
丝竹声响过两轮,精致的菜肴像流水一般送上来,艳阳下一片歌舞升平。虽然有朝廷禁令不准公然狎妓,但在从众的心态下渐成虚无,毕竟偶尔为之也无伤大雅。
梳着牡丹头画着新式妆容,额头上贴着花钿的歌姬舞伎们渐渐嬉笑无状,道貌岸然的新科翰林们的手已经摸到女人的裙子里去了。
耳边有莺莺燕燕的娇嗔声,有胭脂醉人的艳红,有倒酒水时的淅沥声,这些能让男人的骨头都软下来。
本来是见惯的,躲在角落里的庾湘兰却觉得脸上的热气在蒸腾。她从前的地位超然,从来没有像这些女子一样,穿着几乎透明的绡纱衣裙,仰着那样谄媚的笑脸陪过酒。
正难受间,就恍惚觉得远远的那人在看自己,眼里有担心,似乎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哐当——
有人用小锤敲了金锣,照例有人奉上纸笔墨砚。别人惧怕写诗作词,庾湘兰却是迫不及待地将那首早就烂熟于心的诗文工工整整地誊抄在上头。过得一会,就有人把得了头名的诗文大声诵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