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然是留下来了,话也说开了,但认真细究下来周秉却并不感到十分高兴,还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他甩下头,不承认如今的谭五月就是一块璞玉,处得越久越发觉她的种种好。
周秉不承认自己一大早就醋了。
为了从前错过的那些时日,为了从前的不参与。心想再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提醒一下谭五月跟那些不相干的男人千万保持距离。
但这话也只敢在他肚子里咕噜转一圈罢了。
谭五月是大盛魁的东家,手底下能干的伙计和掌柜大都是男的。指不定在那些人的眼里,自己这位六品百户的头衔还不如他们手边的算盘珠子顶用。
早晨的空气泛着潮湿的水汽,像层纱雾沾在人脸上。栏杆旁有前几天刚刚开放的芍药,硕大无朋的花朵虽然已经微微衰败,却依旧散发着馥郁腻人的甜香。
周秉告诫自己如今定要做一个有分寸有原则的人,但他一根筋的蛮性子又时不时冒了出来。心头霸道地想,管你真的假的,是我的就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永世再不放手……
远处有人急匆匆地过来,是小厮南平禀报,说北镇抚司的谢永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乾清宫已逝去太监高金英留下的一点跦丝马迹。
第105章 第一零五章 三品司膳太监的过往
宫中得脸的内监在城外大都有悄悄置办的私宅子。
不管门脸大小, 总归都有这么一个去处,平日里不敢穿的用的金贵物件通通送到宫外来。若是所求不高的话,在那里他们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过活, 甚至悠闲地颐养天年, 直到老死都没人晓得他们卑微辛酸的过往。
内监们这辈子注定没有血浓于水的子嗣妻子,很多人就格外喜爱黄白之物。所以在外人的眼中这些太监最大的癖好就是死命敛财, 名声自然也就不好听。
高金英住的地方却与众不同, 在南四坊的鸡爪胡同。
打眼望去到处都是晾晒的被褥和幼儿用的尿片子,像是街面上的幌子一样在风里飘摇。这种贫民杂居的地方尤其逼仄, 一不小心就碰翻哪家放在院子角落里的便盆,空中更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酸臭和腐烂味道。
小小的木门油漆斑驳格外寒酸, 与高金英堂堂三品司膳太监的地位根本就不匹配。按说以他的级别, 怎么也要弄一个清幽的独门小院才是。
周秉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杂乱的地方。
一抬眼周围尽是悄悄打量的眼睛,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耳边偶尔有不着边际的窃窃私语传来,“是个朝廷里的大官, 专门买了屋子藏东西,把贪来的赃物尽数埋在地里了……”
“杀了人, 屋子里到处都是血沫子……”
周秉也忍不住好奇地张望,雪白的靴子底猛地踩在肮脏的泥地里。手上一使劲推开房门, 一股许久不曾住人的腐霉味立刻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