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背手望着窗前的一株冬青树,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己想到了从前从没涉及的一些事,朝堂上下看着平静,其实处处有暗流。当年自己的那点意气之争,如今看来跟孩童间的嬉戏一般幼稚可笑。
谢永大气都不敢出。
他是个小卒子,第一次窥视到了皇家的阴暗面,即便胆大也被吓得不清。要是猜测没有错,皇家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可怕无情。说不定自己明天就会被灭口,可惜了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几坛老酒……
周秉看着谢永的怂样忽然笑了起来,“……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把所有的案卷全部呈上去,皇上英明神武素有决断。”
景帝心智坚定,周秉知道这趟浑水只能到此为止。
谢永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周秉的另一重身份,是景帝的奶兄弟,有些话他不好说,周秉作为亲近人去禀报这件事却是无妨的。
有些事越往后推越是大雷,当天下午周秉就把所有的案卷归集送到勤政殿。
案卷的封面是褐黄色的牛皮纸,薄薄的几张纸因为相互摩挲发出轻微的响动。周秉伏在地上,盯着地上纹路清晰的波斯毯子,不知不觉手心里捏了汗。
他总以为景帝对周家人有一种莫名的温软和纵容,只要不出格做什么事都是被允许的。但在充盈着甘菘香的狭窄宫室里,才知道帝王就是帝王,再温润也是有底线的。
一盘浇糖花生酥被打翻在地上,碎碎地散发着腻人的香气。
周秉没有动,连头都没有抬,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勃然怒气。
景帝断断续续地翻动纸张,良久才听见啪地一声,“我还以为是冯太后终究按捺不住出手,费尽心思弄出这么一桩破事。我大病了一场也算因祸得福,朝堂上的那些老学究不再盯着孝义二字做文章,没想到到最后却是我后院着火……”
有些时候毫无根基的猜测,也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层纱。
景帝毕竟还年青,声音压抑窘迫却难掩一丝愤愤。
这话像滴落在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的炸起来,周秉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景帝咳嗽了一下,神情仿佛缓了过来,语气柔和低沉一字一句地吩咐,“这件差事你办得很好,所有相关的记录全部销毁,半字不准往外泄露。你那边我就全权交给你了,若是有一丝流言外传,我就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