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跑?!”
散发着硝烟余温的枪口,抵上了兰迦额头。
兰迦双手猛地抓住枪口,程巳光因为惯性,往前稍稍趔趄了下。
小张再次想要上前,这回是大张拦住了他,朝他严肃地摇摇头。
黑夜里所有的响动,都在此刻停止了,就连风也不刮了。
没人吱声,大家都在惨淡的光线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对峙,可又那么不合时宜地沾染了些悲情色彩。
兰迦看着黑色枪口,看着程巳光残酷的黑色的眼睛,想要流泪。
程巳光也在望着他,即使脸上没有表现,但肯定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沉默中相互碰撞,或者即将成型,要背叛理智。
“放手。”程巳光冷漠地说。
可说这话时,兰迦感到程巳光握着枪的手,颤了颤。
他把程巳光弄得筋疲力尽,可程巳光何尝又不是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疯疯癫癫。
程巳光一使劲,从他掌心抽出枪,又往他脚边射了一枪。
“滚。”程巳光一点点挪,退后,将枪头对准他的胸膛,“你想死在这里也可以,我成全你……”
死,不可能的。他不是还要他活着受罪吗?其实,他也糊涂了,程巳光到底是要他死还是活。
他脑袋空了一瞬,破烂的身体却具有求生本能,真风雨飘摇地站了起来。
小张冲过来,连拉带拽地让程巳光上车。
兰迦直直站在原地,看着程巳光被人搀扶着推进车里,没了。
像拼图一样,一块块碎裂消失,没了。
程巳光把他丢回现实世界。不,是驱逐回现实,要他孤零零,苟延残喘。
他从没料到,竟是这样结束的。
脑子继续空着,麻着,什么感觉都没了,随程巳光的远去,一起坍塌。
兰迦沿着公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远,走到太阳升起,晕倒,被一位好心的长途货运司机救起,送到医院。他看起来伤势不容乐观,有骨折和不同程度的挫伤,但好在腿还能活动。
医院通知当地派出所,派了两名警员过来做笔录。他报出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对方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他支吾了很半天,说是被打劫了。
疑点重重。
一名警察摇着头走了出去,像是被他的胡说八道给搞无语了。
没过一会儿,留在床边,给他做笔录这个,也被同事叫走了。
他支起身子,扶着床沿,下床。他隐约听到有一名警员在门外打电话,说什么命案,嫌疑人,在反复确认什么。音调压得很低。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预感不妙,从手指到发丝尖都渗进一股凉意。
有个声音在轻轻冒出,说完蛋了,宣告他的死路。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两名警察已经进来,一前一后包夹住他,其中一名亮出手铐,铮铮戳在了他眼前。
他一动不动,低下头笑起来,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话。
没有猝不及防。
——程巳光将他流放回人间,不是无意,是精心策划过的。他要他为一切罪孽付出代价,逼他从阴影的角落里站出来,走到阳光下,接受真正的法律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