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赵捷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他想起了程云礼对他的嘱咐:“杜前辈,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让我喊你师叔,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事跟我师父没关系,都是为了我师祖周荣璋老爷子和咱们临东省京剧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杜誉不耐烦了。
眼见那些上班的也开始出来买早饭,他索性不再废话,重新回到了摊位前招呼客人。
高中生们大都拿了早饭边走边吃或者去学校吃,上班的却不一样。他们的时间稍微充裕一些,八点之前到单位就行,因而许多人选择吃完了再走。
很快,赵捷的身边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说话声随着升腾而起的烟与热气四散开来,让这条已有了不少年头的巷子沾染上了一层古朴的烟火气。
杜誉身在其中,并没有半分违和,仿佛他就是为了这般世俗的生活而生的。
赵捷望着他,一种类似于十六岁时的少年心绪在阔别六年之后浮上心头。在他眼中,杜誉这个名字又一次和京剧合二为一了起来。
跑码头,唱堂会,捧角儿。而京剧本身,自诞生之初就是一门世俗的艺术。
正如周荣璋老先生早年间曾经留下的一句:何须殿前三千众,愿得人间一炷香。
“你还不走么?上班快迟到了吧。”忙碌的间隙,杜誉抽出空来问他。
赵捷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可他不甘心:“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杜誉没说话,态度显而易见。
赵捷失落地站起身,往停着自行车的巷口走去。
“把背挺直,弯着腰多难看呐。”杜誉分外不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师父没教过你吗?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
赵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愣怔地转过头。
“快走吧。”杜誉冲他摆了摆手。
赵捷赶在最后两分钟进了排练大厅。众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拉胡琴的弦师蒋正清正在调试琴音,他的宋同师兄也甩起了水袖练身段。
“小赵!”见他进来,宋同停下正在练习的戏:“你怎么才来呀?程团长正找你呢。”
“是吗?”赵捷放下自己的水杯。
“他看起来挺着急的,让你一来了就去他办公室。”宋同对他说。
赵捷匆匆赶过去的时候程团长正在看往年的资料。他戴着老花镜,一手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另一手给赵捷开了门。
“小赵,”他推了一下快滑到鼻尖的眼镜:“要是你杜师叔不愿意来,你可得做好上场的准备了。”
“啊?”赵捷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可是之前您说过我可以不用上场的。我刚分来省京工作还不到一个月,我怕我会……”